第四十七章
淩晨四點剛過，基地內一片寂靜。忽然，一聲巨響撕裂了夜空——發電機房傳出劇烈的爆炸，整座地下設施為之一震！緊接著，所有照明燈閃爍兩下，刷地熄滅，僅剩緊急紅燈投射出陰森的微光。愛德華從沉睡中驚醒，還未反應過來，又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自入口方向傳來。警報系統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走廊裡倉皇的喊叫聲和凌亂的腳步聲。「出事了！」他顧不得多想，一把抓起床頭的簡易急救包，推開門衝了出去。
走廊中昏暗的紅光映照下，人影晃動。一名驚慌失措的技術員迎面跑來，幾乎撞上愛德華，口中喊著：「敵……敵襲！有敵人！」話音未落，一串密集的槍聲已在遠處炸響，子彈撞擊金屬牆壁發出刺耳的叮噹聲。愛德華心臟狂跳，一股難以置信的寒意竄上脊背：敵襲？難道是昨晚那批倖存者？！他強迫自己冷静，轉身朝醫療區跑去。腦中閃過茱莉亞那虛弱蒼白的臉龐——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首先得確保傷患的安全。
通往醫療室的走廊轉角處，兩名全副武裝的陌生武裝人員正舉槍警戒著。地上橫躺著幾具倒下的衛兵屍體，其中一名衛兵胸口血流如注，仍在微微抽搐。愛德華認出那是昨夜看守茱莉亞的年輕士兵，他原本還笑稱茱莉亞是位「漂亮姑娘」……此刻卻奄奄一息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愛德華心如刀割，正欲上前相救，冷不防背後一隻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同時一股巨力將他拖進旁邊雜物室門後。他掙扎著轉頭，卻看見身後的人是基地一名老兵：「嘘——別出聲！」老兵壓低聲音叮囑。愛德華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差點闖進了攻擊者眼皮底下。他屏息凝神，透過門縫望去。
只見那兩名不速之客正快步朝醫療室方向推進。其中一人以戰術手勢指揮同伴掩護，明顯受過軍事訓練。突然，醫療室的門開了，護理師海倫扶著仍舊虛弱的茱莉亞正準備轉移。兩名武裝者對視一眼，立刻舉槍瞄準。「不——」愛德華睚眥欲裂，忍不住低呼。然而槍聲瞬間劃破空氣。只見海倫胸口濺出一朵血花，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茱莉亞驚恐地尖叫一聲，無力地跌坐回病床。那領頭的武裝者大步上前，一腳將海倫的屍體踢到一旁，然後揪住茱莉亞的衣領將她按倒在床。「別動！」他低吼著，用膝蓋死死抵住她的傷口處。茱莉亞痛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
「他們在做什麼？她不是他們的同伴嗎！」愛德華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心中掀起滔天怒火。那兩個攻擊者分明就是昨天下午自稱倖存者的夥伴——傑克和羅根！此刻羅根用槍押制著茱莉亞，而傑克則拿著對講機低聲通話：「B區控制完畢，繼續推進。」愛德華腦中轟鳴：昨夜的一切溫情全是偽裝！自己親手救治的患者，此刻竟成了敵人的人質。更可恨的是，他們對自己同伴都如此殘忍——那個叫海倫的護士只是不幸撞見，便被他們毫不猶豫地射殺。而茱莉亞雖是他們一員，也被傑克等人當作誘餌利用，如今甚至不惜折磨她來試圖逼問情報。
愛德華感到老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顫抖，顯然他也目睹了同袍慘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我們得想辦法通知上校。」老兵幾乎無聲地在他耳邊說。愛德華點點頭，小心翼翼往後退去，然而腳下突然碰到了什麼金屬物件，發出「叮噹」一聲脆響！「誰！」外頭的傑克立刻警覺，高聲喝道。老兵瞬間推開雜物室門，手持手槍衝出：「為海倫報仇！」他雙眼血紅，連開兩槍。羅根反應極快，一把扯過茱莉亞擋在身前。砰砰兩聲，茱莉亞發出一聲悽厲的痛呼，柔弱的身軀猛然一震，腹部再度迸出鮮血——那子彈竟然射中了她！愛德華絕望地瞪大雙眼：「不要——！」與此同時，傑克已開火回擊。老兵眉心中彈，身體一晃，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混帳東西……」羅根低罵一聲，將瀕死的茱莉亞丟回病床，自己和傑克立刻散開隱蔽，搜尋槍聲來源。愛德華知道藏不住了，他顫抖著舉起雙手從雜物室門後走出，沙啞地喊：「別開槍！我是醫生！傑克，你認識我！」傑克見狀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哦，愛德華醫生。真巧。」他的槍口鎖定愛德華胸口，眼神與昨日判若兩人，「老實說，你的醫術很不錯，救了茱莉亞一命——可惜現在她也活不成了，不是嗎？」傑克冷酷地瞥了血泊中的茱莉亞一眼。愛德華渾身發寒，雙拳緊握：「為什麼？你們昨晚……」他話未說完，只聽傑克嗤笑：「還不明白嗎？我們從沒打算當什麼求援的羔羊。」說罷他擰過頭對羅根道：「清理掉他，我們去主控制室與獵鷹會合。」羅根點頭，邁步朝愛德華逼近。
就在此時，另一側的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槍聲和震耳的爆炸巨響，火光照亮半邊走廊。似乎有更多敵人從外部突入，與基地防守人員激烈交火！「該死，外面拖太久了。」傑克低聲咒罵，分心朝聲響處望去。愛德華趁機一個箭步衝回雜物室，奮力關上厚重的金屬門。槍聲幾乎同一時間響起，子彈打在門板上發出當當巨響，他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但門板總算擋住了致命的射擊。愛德華滿頭冷汗，大口喘息著。門外傳來傑克惱怒的喊聲：「跑不了的！搜！」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似乎兩人被外頭的戰況吸引，暫時離開了醫療區。
愛德華靠著門癱坐片刻，勉強鎮定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躲著——無論那些攻擊者出於何種動機，他們已經徹底撕破偽裝，屠殺正在進行。混亂中不知還有多少同事和士兵正面臨危險。愛德華從腰包摸出一卷繃帶，顫抖地替自己被擦傷的前臂簡單包紮。然後他推開門，小心繞過老兵和護士的屍體，走向昏迷的茱莉亞。茱莉亞身下的病床幾乎被鮮血染透，她氣若遊絲，口中無助地低喃。愛德華心如刀割，但此時爆炸聲和槍聲依然此起彼伏，他根本無法停下來搶救她。只能強忍悲憤合上她的眼皮，輕聲道：「對不起…」隨後他從老兵的遺體旁拾起掉落的手槍。沉甸甸的槍身握在手裡顯得如此陌生——他從醫學院畢業以來，就從未想過要親手拿起武器。然而，如今眼見暴徒橫行，他深知手無寸鐵只會像海倫他們一樣送死。
往前方走廊望去，煙霧正從發電機房方向瀰漫開來，火光閃爍。空氣中瀰漫著火藥和燒焦的氣味，警報系統依然癱瘓，但遠處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喊殺聲。愛德華順著牆根躡手躡腳前進，希望趕去指揮中心與瑞恩上校匯合。經過一處岔路口時，他聽見密集槍聲從右側傳來，緊接著是一聲男性的淒厲慘叫。愛德華心頭狂跳，探頭望去——只見兩名基地士兵倒在血泊中，一名穿著黑色戰術裝的入侵者正持刀站在他們屍體旁。他的面容隱在頭套後，動作卻敏捷凶狠，此刻正拔出匕首甩去血跡。地上其中一具屍體手中還緊握著無線電對講機，愛德華猜想那應是他想聯絡同伴卻被當場格殺。果然，入侵者撿起對講機聽了幾秒，隨後低聲笑了一下，開口模仿受害者的聲音道：「安全，一切正常。」然後啪地關掉了通訊器。
愛德華握緊手中的槍，背靠牆壁，額角冷汗直流。他從未殺過人，更沒受過射擊訓練。但此刻那武裝分子正朝他這邊走來，再不跑恐怕就要被發現。他屏住呼吸，心想：要麼現在衝出去搏命，要麼就此命喪於此。就在對方腳步越來越近之際，忽然另一頭傳來粗嘎的嗓音：「嘿！那邊搜索完了沒有？」入侵者停下腳步，高聲回覆：「快了！」藉此間隙，他調頭朝聲音來處走去。愛德華暗自鬆了口氣，額頭早已滲出冷汗。遠遠望著那悄然散去的黑影，他不禁一陣後怕。但沒時間多慮，他繼續朝指揮中心方向摸索前進。
經過辦公區時，愛德華看到地上橫陳著數具研究人員的屍體，有男有女，都沒有攜帶武器卻遭到近距離射殺。他鼻頭發酸，暗忖這夥武裝分子顯然不打算給任何人活路。也許上校說得對，外面的世界早已失序，人命如草芥。腳步踉蹌間，他忽然想到：那所謂「極端生態主義者」組織呢？會不會也是這伙人？難道這群暴徒除了劫掠，還想將所有人殺光以「淨化」世界？愛德華不寒而慄，更加快腳步。拐進主走廊時，他迎頭幾乎撞上兩個熟悉的人影。對方也一愣，隨即舉槍指向他。愛德華連忙舉起手槍卻沒扣動扳機，慌忙低喊：「別開槍！是我！」
透過閃爍的火光，他看清了那兩人：正是瑞恩上校與他的一名貼身衛兵。「沃克博士！」瑞恩放下槍，大步走近。上校左臂血跡斑斑，軍裝破碎，臉頰上一道細長的傷口還在滲血，但雙眼依然炯炯有神。「太好了，你還活著。跟我們來！」衛兵把愛德華拉到牆角掩護，瑞恩簡短地說明情況：「敵人不少於二十人，從內外夾擊。他們的目標似乎是全面奪取基地。」愛德華急切道：「我們的人……」「大部分人員正在反擊，但有些區域已失守。」上校咬牙道，「他們關閉了通訊和電源，外頭也聯絡不上。我們剛從武器庫撤出，那裡守不住，被炸藥直接炸開了口子。」愛德華神情黯然，知道武器庫一失，己方恐怕更難翻盤。瑞恩喘著氣繼續：「他們裡應外合，行動過於順利，肯定早有預謀內奸——」說到這裡，他看著愛德華，眼中一閃而過的愧疚，「昨晚進來的那幾個『倖存者』，我們都被他們騙了。」
「現在不是內疚的時候，上校。」愛德華搖頭苦笑，「至少我們得想辦法突出重圍。」瑞恩眉頭緊鎖，似乎在衡量。「…指揮室已失守，我們手頭只剩幾人還在抵抗。」他沉聲道，「但你說的對，我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一陣猛烈的槍擊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攻擊者的吼叫：「往這邊跑了！抓住他們！」瑞恩一咬牙：「跟我來！」他當機立斷帶著愛德華和衛兵轉身朝另一條通道奔去。
三人跌跌撞撞地跑過後勤區，背後交火聲越來越近。前方出口處卻傳來敵人的腳步聲。瑞恩示意停止，他壓低聲音說：「前面是運輸隧道通往外圍倉庫。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去地表再找機會。待會我和肯特開路，沃克博士你緊跟我們身後，找機會就往外衝，明白嗎？」愛德華心知上校打算拼死掩護他逃走，不禁鼻頭一酸。但情勢緊迫，他只能重重點頭：「明白。」衛兵肯特握了握他的手臂：「走！」
三人正要衝出掩體，猛然間，頭頂傳來一聲瘋狂的大笑：「哈哈哈——蟑螂們，跑不掉了！」伴隨笑聲的是倏然墜落的一枚圓柱形物體，在走廊地面滴溜溜滾動停下。愛德華瞬間辨認出那是——「手榴彈！」瑞恩大吼，「臥倒！」三人幾乎同時撲倒在地。下一秒，劇烈的爆炸和刺眼的火光將走廊吞沒……
第47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