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天花板,刺眼的乳白光,聒噪的吵闹声。
我从病床上坐起身,医务室的值班老师看到我起来后急忙拨打起了电话。
不一会,班主任来到了医务室。
“身体怎么样?老师先送你回宿舍吧。”
我摇头拒绝,艰难起身。不顾老师们的劝阻独自走回了宿舍。
“叮铃铃”,电话响起,虽然下床没站稳摔了一跤,可我还是接到了电话。
“小妹?听老师说你自己回宿舍了,还好吗现在?”
我用不让妈妈担心的语句回答。
“最近怎么样?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我用不让妈妈操心的语句回答。
“要是觉得撑不下去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虽然妈妈现在还要照顾一个弟弟,不过妈妈还爱你明白吗?”
我用不让妈妈费心的语句回答。
电话挂断了,我回到床上郁闷的用右胳膊遮住眼睛。
好烦……
第二天早上,我刚坐到位子旁就有人来确认我的身体状况。
“烁同学。身体怎么样了?你爸爸带你去医院看了吗?”
我转过头去没有回答她。
此时坐在我前边的同学听到了她的话,小声向她说明着。
“班长,烁的老爸去年就出意外不在了……”
得知这一消息,班长也有些惊慌失措。而我只是咬了咬嘴角。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上次家长会还见过,真的抱歉…”
觉得抱歉的话—
—就不要关心我。
年前的几天,我因为闲就常和烁前辈在一块,两个闲人或许不会这么闲。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而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大概是那只小狗。
这几天我们天天给它带吃的,明显胖了一圈。一见到我俩就摇头摆尾的跑过来,小狗的生活还真是美好啊。
可除此之外,我隐隐约约感到烁前辈有点闷闷不乐。
晚上9点12分,我在彭月山脚下等着烁前辈。
听那位老爷爷说了,山顶的观景位置最好,我们两个便约定晚上来这看烟花。
而我已经在这里跺了半小时脚,没错我提前了快一个小时来这等。
仔细回想我是第二■■——
第一次被女生邀请去哪里玩吧,也就是所谓的约会。我刚回家就很急躁心都静不下来。
我破天荒的开始检查自己的仪容。
黑色羽绒服、黑色高领毛衣、黑色阔腿长裤还有灰色板鞋。
不会打扮还真是抱歉啊,不过我本身就不好买合身的衣服,又嫌麻烦所以我的衣橱全是灰色和黑色。
焦急等待的过程我还时不时检查自己的衣领和袖口,确保他们没有显得不整洁。
看看你季晓翼,完全就像没有与同龄女**际过的纯情小鬼啊。
虽然常和花火一块,可日常里对我来说她更像是妹妹一样,算是我的朋友?家人之类的。
还有颜舞衣,自打出来后不知道怎么搞到了我家地址和通讯方式,天天骚扰我,可尽管如此也只是个喜欢捉弄我的家伙罢了。
感觉自己还是没什么正儿八经和女**际过啊……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这时,应该说预料之中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哟,小娃子,你也来看了?”
“啊是的,爷爷你一个人上山吗?”
“对啊,腰不好,走的又慢,现在不上去之后来不及了。”
“那你家里人呢?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呢”
老爷爷摆了摆手,坐到了一旁上山路上用来休息的长椅上,见状我也坐了过去。
“我啊,只能一个上山喽。”
难道是他儿女虐待他?
可接下来的话也揭开了老爷爷的过往……等下这几天什么鬼?遇到的都是些过得这么悲催的人啊喂?!
“我儿子借了钱去做生意,做一半,人突然遭遇意外没了。我啊只能想办法替他还那些债了。”
说着说着老爷爷望向自己的表。
“那小子欠的太多,为了不拖累我老婆我让她走了,她知道我脾气倔,气不过我走了。终于忙了大半辈子换完了,可只落了个流浪这一结果,唉。”
“爷爷你做的很好啊,毕竟你……额这个还完了欠债,而且……额活的还……额反正挺好的我觉得。”
能不能安慰别人再狠一点啊我。
“哈哈哈,你和那个小姑娘说的很像呢,不过我当然也不觉得自己活的有什么不好,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头子的,唉你们还有很长的路呢,不像我吼吼,就剩一小节了。”
唉?前辈已经知道了老爷爷的事吗?
“哎呀,这表真的是……我那儿子做生意前送我的,以前还能好好工作,最近就坏了,真可惜我宝贝了这么久。幸好那小姑娘给了我这个——”
老爷爷从衣服上的破洞里拿出了一件令我意外的东西——那只印着粉色小猪一家的手表。
“唉?爷爷,这块表是烁前辈给你的吗?!”
“对啊,就在之前我在路上碰到了那孩子,她也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我就告诉她了,然后她就把这表给我然后走掉了。看时间她应该早就上山了吧。”
等下,我在这等了这么久完全没见过她……奇怪前辈怎么回事,她自己上山上了?
不对劲,有点奇怪,我的直觉不断告诉我有问题。
“爷爷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我立刻起身前往上山的路。
“哦,小心黑啊。哎哟,我的腰啊”
爷爷刚想站起身道别就不小心闪到了腰。
我快马加鞭的冲向山顶。
我回想起傍晚前辈和我说的那句话。
「大概我死掉才会给别人吧…」
冷静,不要往那方向想,想的也太理所当然了吧,怎么可能呢,前辈只是好心而已,她一只这样不是吗?
可我想起前辈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我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不行,太慢了,这样沿着山路太慢了,得用别的办法。
我朝着山顶望去,一个别样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一脚踩在空中,脚下并不是山路,而是我用空想力变出的浮空阶梯。
我逐渐加快脚步,阶梯也随着脚步不断生成着。
前辈一定是先去踩点了,刚刚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几分钟不是吗,不用担心,我、我只是为了和她汇合而已。
通过捷径我离山顶只差一点距离了,马上就可以到了,马上——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脚下的阶梯也没有生成,我整个人摔了下去。
幸亏离地面不高,而且接下来的路直接走也可以。
放心,说不定前辈已经下去了,到时候我还得走下去被她说不守时吧,哈哈。
我强撑着身子跑着,总算赶到了,看到了前方的微弱火光。
在那!好我只要——脚没踩稳摔倒了。
“靠……前辈!烁前辈!”
我匍匐着向前喊着。可没人回应。
“嗯……起来啊,混蛋!”
我踉跄爬起来,跑到了山顶,看到了悬崖边使用空想力的烁前辈。
“前辈,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真的是。”
烁前辈停下了使用空想力,转过来身,看着我。可她的衣服,不她的身子有些坑坑洼洼的洞。
“前辈,你真是的,说好一起上来的,你身上是怎么回事,我来——”
“不要过来!”
我刚要靠近她可却被制止了。
“说、说什么呢,前辈你别这时候说让我回去啊,我都等你有一会了。赶紧从悬崖边过来吧,很危险——”
“不了。”
“不了,是什么意思?你别开玩笑了前辈。”
她没有解释。
“呐,季晓翼,这几天我很开心哦。”
“唉?什么、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你快过来吧前辈。”
烁前辈背过了身,从她的位置往山下看能看到除夕夜晚上的贤德市。
“还记得你昨天给我讲那部丧尸的电影吗?”
昨天?丧尸电影?
我仔细回忆着,那是前年上映的一部贺岁片,没错“贺岁片”。
讲的是除夕夜前发生了丧尸危机,男女主巧合下相遇,俩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后苟活了下来。
看了电影快结束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部老套路电影,唯一可圈可点的只有一段剧情。
女主亲眼目睹一个父亲被自己的妻女生吞活剥了,这段很血腥,女主明显被吓傻了好久没缓过来。
可出人意料的事出现了,结局男女主逃到河边想驾船离开去往别的城市。
本等我自以为是逃生结局时,女主在男主开动船后,用最后一发子弹杀死了自己。
电影就这样结束了,一点没说明女主为什么这样做,要知道全片下来女主都很羸弱,看不出来会做这种事。
可前辈这时候提这个是为什么?
烁前辈抬起胳膊,给我看绷带下的一个个空空的洞口。
“奇怪啊,我第一次用空想力时不明白,明明会变成这样还是想用呢?”
唉?
“这几天我明白了哦,是我太不坚强了啊,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啊。”
一点一点的小星火从烁前辈的全身亮起,就像风中摇曳着的手持烟花一样。
“前辈,你——”
她用半截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并摇了摇头。
“抱歉啊,我已经没有勇气走下去了呢,我想下车了。”
星火闪烁着,不一会,一只胳膊已经快消失了,头发也短了一大截。
“就让我结束吧,拜托了……”
悬崖边的烁前辈发出闪亮的星火,可从这里看去,她在除夕夜下的贤德市前,那星火是如此微不足道。
就这样消失,除我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她。而我只是望着她吗……
『你想救她?开什么玩笑?』
一个瘦小的黑影出现在我的身后。
『你和她很熟吗?不过认识三四天而已,你以为自己是她什么人啊?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她抱着怎样的决心去死,你凭什么劝她?』
黑影批评着我。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你懂不懂啊?』
可……我——
『你在装什么好人?自己亲人离世的你,连一丝忧伤都没有的怪物,看到这个陌生人死在眼前就会难过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
『看着吧,她说了,不要阻止她,你要违背她的意愿吗?』
……
烁前辈的身子一点一点消失着,很快就消失了一大半,我只是站在一边望着。
“谢谢。”
她虚弱的向我道谢,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看吧,这样就对了,她也会感谢你不是吗?』
这样对吗……我不知道……可我……不,这样就可以了,我根本没资格帮她。
我这种人,我既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恋人的,只不过是个熟人罢了,我这种人……怎么好去帮她呢。
啊,季晓翼。只是因为有了空想力,加入应对科就天真的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帮别人了吗,真是蠢货……我,还是那个……那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小屁孩罢了,没错,没——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背后环抱住了我,我感受不到它,可又感觉莫名的温暖。
“■■,哭■■,■”
什么?
“■■,就没事了,■■”
父母都很爱她,可她不想他们爱上微不足道的她。
朋友都关心她,可她不想他们关心自暴自弃的她。
她是一个不能自爱的人,她是一个不想麻烦他人爱她的人。
她是一个身心俱惫的人,她是一个身心都不想活下去的人。
就这样结束吧,就这样——
在她这样想时,有人抱住了她。
“唉?你干什么?!放开……放开我……放开。”
被季晓翼抱住后,她仅剩的一条胳膊一开始也想抱住对方,可很快又放下了。为了不伤到男孩,她停下了使用空想力。
“放开我!我、我已经不行了…我已经不想……”
她使劲挣扎着,可男孩一点没有松开的样子。
“我…不像你们…我、我只是个什么也做不到…一点也不坚强…坚持不下去的人…为什么…放开我…”
她带着哭腔大喊着,可男孩仍然只是紧紧抱着她。
“你不明白吗?!我、我只想赶紧结束了,我根本没那么坚强,你就让我走吧,我真的做不到啊……”
她的身体逐渐闪着光,可并不是她在发动空想力,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着,是男孩在为她治疗。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我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啊……”
男孩用左手抚摸着烁的头顶,轻声细语道。
“没事的,没事的,哭就好了,哭完就没事了。”
身后烟花声响起,零点了。
轰隆的一声一声炸开,是新的一年来了。烟花声传遍了整个贤德市。
烁也抑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将这一年以来的不顺心全都哭了出来,淹没在烟花声中。
二人也就保持着这一“温暖”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公寓门外,我送来做客家吃夜宵的烁前辈离开。
“今天,谢谢你了,要是你没来的话,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呢。”
“没,没什么。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哈哈…”
我不好意思的笑着,右手也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你是怎么知道那样可以的?”
“哎?是什么意思?”
烁前辈扭捏的小声询问着。
“就是…抱、抱我的事,感觉好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回想起山顶那会儿,不禁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啊,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会有用吧。”
“这…这样啊…”
我们都沉默了,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说尴尬的说不出来什么。
这时旁边一只穿着大象吉祥物服装的陌生人出现在了公寓过道里,它就站在那里盯着门口的我们。
“啊,啊~已经很晚了呢,夜宵谢谢你了,再、再见!”
烁前辈像是被人看到不好意思的事一样飞快溜走了,逃跑时不小心撞到了那个穿着吉祥物服装的陌生人。
“啊—抱、抱歉!”
烁前辈离开后,我正打算回屋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傻大个儿!你晚上和那个女的去哪鬼混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啊。
“问你话呢!一段时间不记得我了?!”
“大象”走到了我面前,摘下了头套,一双翡翠绿眼睛瞪大的看着我。
“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