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是你内心力量的延伸,藉由身体释放出来。所以当你觉得灵力使用不顺畅的时候,不妨遵从自己的内心和本能。”
在过去指点夏弥生使用灵力时,少年曾不止一次向她这样强调。
“那……白先生你是怎么做的呢?”
懵懂的女孩捏着自己的衣角,疑惑的可爱面孔露出尝试失败的沮丧。
“每个人顿悟的过程都不会相同,这需要你自己去摸索。”
白蹲下身,让幼年夏弥生的视线和自己保持平齐。
“而且啊……我已经失去那颗‘心’了。”
少年指着自己的心口,略带无奈地耸了耸肩。
……
人到了弥留之际,总是会想起一些之前都从未放在心上过的往事,白也不例外。
被砍碎的双色剑刃绝望地落入地上的坑洞,白的整个身子也同时被墨踹飞了出去,二者同时落地,发出沉闷的碰撞响声。
“咳……咳……”
白吐出一口鲜血,刚才墨的一脚至少踹断了他五根肋骨和一根大腿骨——这还是在对面放海的情况下。
大到令人绝望的差距被活生生摆在少年眼前,已经见底的灵力早已起不到任何的治疗效果,哪怕就是连缓解疼痛都做不到。
白强忍着疼痛趴起身子,沉稳如昔的眼神表明他仍然在绞尽脑汁思考应付墨的方法。
但奈何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令人绝望,加上他身上的伤势,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再次升起的烟尘中悠然走出,带着富有欣赏和玩味的笑容打量和靠近着他。
无力愤怒的少年跛着脚,咳嗽时断时续,衣物撕开的口子也被血液所濡湿。
最终,弱小而真实的白呈现在墨的面前。
“现在,你是属于我的了,白。”墨笑吟吟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不得不动,他用尽气力猛地起身,双手轮动破碎的剑柄,想抢在刀锋落下来之前砸烂墨的脑袋。
可惜全身的剧痛令他的速度和反应皆迟了不止一线,少女的刀就这样在白的目光中把他的两条小臂一齐斩下。
创口喷出的血溅了他们一身,在白衣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惹眼,让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夜间出没的狰狞恶魔。
墨用染血的玉手挑起他的下巴,“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人吗?”
“刚刚忘了。”
那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平静。
断臂和剑柄毫无生气地砸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各式各样的疼痛聚集在一起,白却连一声疼都没喊。
长剑被丢落到一旁,少女全然不顾白身上的血污,将其一把抱住。
“你只是习惯了……现在的你没有灵力,没有武器,体力耗尽,手臂也被斩断。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谁会埋怨你的……”
墨的手彷佛要把白给揉碎,“所以……不要打了,不要逃了。乖乖跟我回去,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白那双诱人陷落的忧郁双眼已经没了光彩,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看着少女那短暂露出的羞涩表情后,少年这才缓缓开口。
“你变了。”
白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同时也象征着他对于过去的自己和墨彻底的决绝。
“对,我变了。”墨发少女旁若无人地搂着自己的恋人,“自从某个家伙从我身边逃走之后,我就变成了这般疯疯癫癫、阴晴不定的模样。”
“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思绪和心情才能像现在这样平静下来。”
“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墨宛若热恋期的少女,紧贴着白诉说着明面抱怨实则撒娇的娇嗔,仿佛这样就能唤醒白心底曾经的那份柔软,融化掉他们之间单方面形成的坚冰。
白重重地抬起眼皮,看着墨满是温柔和关切的笑脸。
“和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让我恶心得想吐。”
少年仍然是没有任何表情,对着墨的痴心和柔情宣判了死刑。
“就算只是我单方面的飞蛾扑火,我依然甘之如饴。”墨还是温柔地扶住少年的身子。
墨俯下身去,试图将白口腔中那腥味、铁锈味和体香融为一体的体液收归为自己的战利品。
“给我……离白先生……远一点!”
意料之外的少女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仓库之中,几道樱色冰晶沿着二人之间的微小空隙射出,墨不得不暂时脱手,和白拉开了些许距离。
白的意识已经陷入濒临消散的境地,直到感受到身躯的天旋地转和另外一份熟悉的柔软触感之后,这才拼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那位被少年呵护备至的樱发精灵正搂着他的身体,关切的目光红得要滴出水来,不顾一切驱动着灵力给白治愈着毁灭性的伤势。
“夏弥生?你……怎么在这?”
仅存的些微思绪被少女的治疗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白的瞳孔猛地睁大,想伸出手去抚摸夏弥生的脸庞,抓住她的手腕告诉她赶快离开。
然而等到自己的视野中只出现了自己被切断的手臂,少年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断臂的事实。他本想张开嘴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当中的刺痛感让他止不住地想干呕。
“我先给你止血吧。”
又是这样……夏弥生心想到。
白的一切尝试和小动作都被少女尽收眼底,但是夏弥生又无法对少年指责什么,只能将白的身躯轻轻靠在一旁,然后转过身直面着身后的墨。
墨只是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夏弥生将白安置在一旁,手臂轻轻一挥,那墨色的长剑就回到了她手上。
“真是的,要是白也能和‘墨渊’一样听话就好了。”
闲得发慌的少女伸出两根指头擦了下自己的剑锋,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精灵小姐一步接着一步缓缓靠近自己。
“是你……伤害的白先生,对吗?”樱色与白色交织的灵力顺着夏弥生冷得吓人的话语从她的体内溢出,“伤害白先生的人,就由我来……”
“不可以!”白强忍着自己喉咙的灼烧痛觉,扯着嗓子失态地大吼道,“如果再使用灵力的话……你的身体会……”
“你给我闭嘴!”夏弥生转过头粗暴地喊停了少年的发言,那陌生的神态让白直接呆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同印证着白的话语一般,血红色纹路沿着少女雪白肌肤下面的血管蔓延到全身,深入脑髓的痛感宛若锋利的刀片,细细切割着夏弥生身上每一寸的皮肉。
“呃……”
钻心的痛感沿着神经传入少女的大脑,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步子。
夏弥生轻俯下身,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这种危及到生命的窒息感能让自己的躯壳暂时忘记身上的疼痛。
“夏弥生!”
白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身,试图用自己的断臂将少女护在自己怀里,“听我说的,放松……放松……实在不行的话,吸我的血好了……”
“哈哈……这是什么意思啊,白?”一直在边上看着二人互动的墨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剑,“我怎么都无法挽回的男人,原来别人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你啊。”
墨的语气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玩味,反倒是颇有辛辣和讽刺的意味。墨色剑气伴随着少女的挥手而出,但是被突然出现的樱色冰晶障壁所挡下,发出清脆的回音。
“我没事的……白先生……”血色纹路渐渐从夏弥生身上消退,勉强平静下来的精灵姐姐摸着少年沾染上灰尘的柔顺发丝,露出了在此之前绝对不会露出的、成熟但还带着些青涩的深邃眼神。
“夏弥生……”白一时看得有些愣神。
那种眼神,在过去的墨每一次护在自己身前的时候,白已经看过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