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打破了二人之间持续到现在的沉默。
受到沾染的衣物床单已经换洗完毕，两个人就在客厅相对的沙发上坐着对视。只不过夏弥生的脸上笑吟吟的，和面无表情的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去吧。”
白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干涩的喉咙说不出来多余的话——亦或者他本来就不想说，无视了少女径直打开门。
满足的樱色精灵靠在椅背上，轻轻哼唱着从白那里学来的歌谣，手指和脚尖还跟着轻轻打着节奏。
【柑橘与柠檬啊，受了伤就喊一声疼。】
【柑橘与柠檬啊，累了你就停一停。】
【柑橘与柠檬啊，让我们一起赶走坏心情。】
谁让故作冷淡的白也让她迷恋到无可救药呢？
夏弥生痴痴地望着少年的背影，挺得不算直，随着前行的步子有些若有若无的轻颤。
白低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把手搭在扶手上。
吱呀——
些许微风随着门的打开吹入室内，吹散了粘腻胶着的气氛，也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但无法驱散白心口上那股阴郁的气息。
冷淡的眸子缓缓抬起，周生护和天海音正站在门口，手上还提着两人份的午餐。
“听说你们和那个入侵者交过手了？”周生护将午餐放到门口处的柜台上，“夏弥生不让我们打扰你休息，所以我们也就是等到这个点过来看一眼，你没事就好。”
“很走运，对面给我留了条命。”
白耸了耸肩，如实地回答道。
“午饭，谢谢了。”
“你要谢就谢天海音吧，是她的主意。”周生护摇摇头，将刚才一直依偎在自己身后的狐耳女子推了出来。
然而那狐耳女子在踏入门框之后则是皱了皱眉，绕过白在客厅转了一圈，鼻子还在不断嗅着什么。
白扶着自己的额头，刚准备叫住天海音，结果视线刚好撞上了夏弥生靠在门框上、对他露出的喜眯眯表情。
那表情仿佛就是在这样拷问着少年：要说吗？要说吗？你真的要说吗？
脸在笑，嘴在笑，眼在笑。合在一起，却可怖。
白意识到不管自己是说还是不说，都是同等的煎熬。话语整个卡在肺泡里，使他难以呼吸。
平时富有活力的狐耳在此刻也失去了活力，而它的主人则在转了一圈之后，露出了几分沉思的表情。
那份若有若无的石楠花味道令她不由得蹙眉，身为“犬科动物”的她对于自己最讨厌的味道总是无比敏感。
“怎么了吗？”一时没搞懂天海音行为的周生护耸了耸肩。
而天海音则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不……没什么。”
白先生……他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而且夏弥生小姐那么的信任他。
算了，反正都是我的错。白什么都没说，自暴自弃地撇过头去。他又一次逃避了自己的内心，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
“天海音执法官。”
最后还是夏弥生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过来帮少年解了围。
狐耳女子本来想赶上来查看夏弥生的情况，但夏弥生一个闪身躲开天海音的臂膀范围，径直挡在白的身前。
“抱歉，我家先生他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樱色少女揉了揉自己的发丝，神色有些淡漠地说道，“心意我领了，但还请两位多给他一些自我空间吧。”
“夏弥生小姐……”
天海音神色复杂地看了少女两眼，但想到出于自己的立场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留下一句“如果需要的话，一定要联系我”这样的话语，便架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周生护，连拖带拽把他拉走。
“啊啦……看上去，差点就误会了啊……”
夏弥生轻笑着点了点头，哼着歌曲拆开了午饭的包装。
里面是尚有余温的羊汤，考虑到少女的口味还多放了辣椒。泛着红光的热油发出诱人的香味，把里面的肉片也衬托得愈发鲜嫩可口。
“你满意了？”白回到卧室，这个时候他宁可让自己生锈的身体部件继续烂在床上。
“唉……别就这样戳穿我嘛……多没意思。”夏弥生的语调越发胆大妄为，“话说回来，白先生你不吃吗？咱们可都没吃早饭欸。”
扭曲的爱意伴随着扭曲的方式被发泄出来，带来的是莫名其妙的畅快感，填补着夏弥生贪婪的欲望和心脏。
白没有回应。
夏弥生也觉得自己的行径确实有些过分了，端起一碗羊汤凑到少年身前，摆出平时自己那种好好妹妹的样子。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嘛……我等会儿就去找天海音执法官搪塞过去。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就没有人会知道。”
樱发少女和声和气地说着，将手中的碗凑到白的嘴边。
啪！嘭！哗啦——
修长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打翻了夏弥生手中的汤，洁白的瓷碗在木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瓷片伴随着汤汁一同溅出，泼洒在地板、少女白皙的脚踝和黑礼裙的裙摆上。
“你、最、好、能。”
白面无表情地指向夏弥生的鼻梁——那是他过去三百年来都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
扔下这话的少年披上自己的风衣，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徒留夏弥生在原地对着碎裂一地的瓷碗愣愣出神。
【一切都不会变的……等你一觉醒来，我们……也还会是那个我们。】
她的耳畔忽地又回想起小时候白在安抚她时说过的话。
可是现在……要变了吗？
少女紧紧按住自己起伏的胸口，身躯由于和白深入交流，兴奋地止不住颤抖。
那种本性得到释放、索取得到回应的畅快感，是她这三百年中从未体验过的。伴随着对于白成瘾性的爱，越发的欲罢不能。
自暴自弃的模样、生气时咬牙切齿的模样……白先生啊白先生……你究竟还有多少种表情和面孔没有在我面前展示过呢？
夏弥生能感觉得到，自己所面对的白不再是面对自己时显露的“白”，而是那个真实的、更加贴近人类的“白”。
而接下来该做的……就是自己主动出手，将白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
樱色精灵轻轻磨蹭着双腿，这种事情她想想都要湿了。
……
“你不是说要把那家伙带回来吗？”
坐在操作台上的沙罗耶头也不回地问着后面的墨发少女，飞船正行驶在成群的陨石地带中，因此沙罗耶也需要拿出更多精力集中在驾驶上。
墨则是瘫坐在椅子上，裹着黑丝的双腿在空气中随意地摆动。
“谁让我想到了更好玩的呢？”墨满不在乎地笑笑，“由他身边的人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难道不比我更富有戏剧效果吗？”
“哼，我倒是觉得那家伙就算死了都不会来投奔你，你们不是都决裂了吗？”
穿着白大褂的棕发女子给自己点了根烟，伴随着缭绕的烟雾发出几阵粗重的鼻息。
“所以我说你不会理解我为什么爱着白啊。”墨的脸庞上散发着温柔的笑意。
“他确实是个让恋人没有安全感的混蛋，毕竟他总是会选择让自己受伤。但正是由于他这份自毁倾向，所以他的内心迫切需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然后自残一般献上自己的一切。而那个人，不管是我，还是他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他又把所谓的诺言和距离看得太重，不会让任何人窥视他的内心。可是正因如此我才会更想要触碰他的灵魂，从一开始的聊几句天，到想和他见面，再到想让他只看着自己——人的贪欲就是这样被一点点激发出来的，不是吗？”
“然后……贪欲发展成扭曲的爱，把我们二人一同拉下堕落的深渊。”
泛滥的贪欲被墨色眸子肆意地释放出来，少女仿佛是在回味珍藏多年的佳酿一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所以这就是过去你对他出手的理由？”沙罗耶抬眼问道。
“白的自毁倾向让他不敢过于靠近任何人——如果你不主动出手把他留在身边的话。”
墨吐了吐自己的舌头。
“这注定了他对于过去和感情十分痴迷，但总有一天白会被所背负的感情给拖垮，毕竟他是个撩拨芳心又不想负责的‘混蛋’嘛。”
“但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白和谁上过床，也不在乎白曾经倾心于谁——精灵也好、修女也罢，哪怕就是街边的妓.女，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只要……白最后是属于我的。”
“说实话，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那时候白的表情了——当全世界只有我愿意敞开心扉、接受那个污秽不堪的他的时候，当全世界只有我从始至终都在等他的时候。”
“而到了那时候，白就会彻底倾心于我——就像曾经献上他的初夜一样向我献上未来。”
喘着粗气的墨撩开裙角，流淌的花蜜正划过她在大腿根部刻下的、密密麻麻的“白”。火辣的灼烧感刺激着她的神经，让本就贪婪的眼神变得愈发疯狂。
只有这种时候，少女才会感觉到自己活着。
那份流淌于胸膛中的、扭曲的“爱”，却是她比起正常人唯一没有被扭曲的情感。
沙罗耶透过显示屏的反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她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你是个疯子，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