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得逃跑,自己没必要与无法胜过的敌人交手。
轴承不是都告诉自己路线了吗?它应该也支持自己逃跑吧?对的,没错,把货物送到才是她的工作,她的使命!没必要在这里拼命!
队友不需要了,宠物也不需要了。探索队那阵子,自己就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幸运儿。这次也应该是自己活下来吧?
米拉的脑海被诸多杂乱的想法所充斥。她从未比此刻更绝望。恍惚之间,往日的记忆在她的眼前浮现,继续如浪潮一般在她的脑海之中冲荡,挥之不去。
父亲的战友带回了他的遗物。米拉还记得父亲的容貌,他身材高大俊朗,在部队中也是知名的美男子。但它最终化作了无法分辨的骨骼碎片,盛放在他那顶模仿甲壳类的角盔之内。
泣不成声的母亲从那刻起,眼神之中便不再有光彩。她那双瑰丽的金色眼瞳便继承自母亲,但母亲的眼神在那时便死掉了。她日渐消瘦,临死之前形容枯槁,不复往日的美貌,最终甚至都无法安葬,被草草扔到城外了事。
在旅途中将她当做后辈一般看待的艾登队长。虽然艾登队长更看重的是她的能力,但米拉确实久违地感受到了被人需要的感觉。
艾琳娜小姐也是,就像她的姐姐一样,照顾着队伍中最为年幼的她。而这两人最后也以滑稽的方式死去,被溢出的脑浆浸没头颅,翻涌的鲜血阻塞喉管,仅此而已。
只有自己一只活下来了,遇到了....贵人。大铁帮助她稳定生命,即使以改变性别为代价;银眼教导了她机械知识,对她优待有加;而现在.....轴承打算为她争取时间,让她有机会逃离迪亚波罗斯的追捕,继续完成她的工作。
米拉确实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有这么多的人为她付出,希望她能活下去。她要是白白送命,岂不是辜负了他人的期望呢?
她几乎下意识地向远离迪亚波罗斯的方向挪动。只要逃跑就好。一步、两步,迪亚波罗斯手脚并用,爬向轴承,轴承则故作轻松地摇晃着手中的酒瓶。
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这样偷偷离开......
下次再遇到危险,自己也可以逃跑。毕竟自己是这样....弱小,没人会去责备弱者的不作为吧?
几滴眼泪从米拉的眼角滴落,她甩开双臂、迈开双腿全力冲刺。
上次逃掉了,这次逃掉了,下次.....不一定能跳掉。
“没错,跑吧,能跑多快跑多快啊。有机会回珍珠城记得和银眼说一声,我可不想在沙子里吃土太久啊。”
轴承那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在米拉的耳旁回荡。每个字都深刻地印在了米拉的内心之中。对于弱小自己的自暴自弃、对于舍弃同伴的悔恨、对于绝望的逃避,诸多情绪在米拉的内心交织.....
【日后我会为你们报仇的。】这种话自己真的能说出口吗?
答案是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
若是一切顺利就好了。她只想做文职工作,比如说在工厂制作道具,亦或是在医院担任医生。这才是适合她的工作!而不是像这样,在废土上狼狈逃窜。
若是一切顺利,米拉便可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书本上,继续沉醉于那些英雄谭之中。只有像锐鳞那样出色的战士才能击败迪亚波罗斯吧?可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做到的.....
等一下。
锐鳞.....又是怎样击败迪亚波罗斯的?
被她忽视的记忆在此刻逐渐复苏。面对这般可怖的野兽,只要能取得最终胜利就会受人歌颂,无关手段。
而锐鳞通过在武器上淬毒,将刀刃送入了迪亚波罗斯的口中,从内部瓦解了这头漆黑野兽的防御。
而现在,谁身上有毒,又是谁能下毒?
答案是.....米拉自己。
她突觉心脏之中传来的刺痛感,她的感官似乎在此刻变得通透。听不到耳旁的风沙声,只有自己心脏鼓动时的声响。
是啊,实际上.....自己一直都是在与自我纠结而已。
米拉想明白了。如果她真的打算舍弃一切逃跑的话,那么她早就可以逃走了。她只是在纠结,在犹豫,在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支付代价。这次跑掉了,下次还会有人在一旁援护她吗?
或者说....她还能跑掉多少次?
至少这次,她并非万策已尽、无计可施,她还可以去试一试。即使结果....并不一定是好的。
......
那个小蓝毛已经跑远了。轴承挥舞武器挡开迪亚波罗斯的利爪,果然单手武器还是有些勉强。只是接了两招,轴承便感觉到自己的左臂不再灵敏,可操控性明显减弱了。
处理器计算出了危险的讯号。果然面对这种怪物还是有些勉强啊。锯片也不是那么好制作的,它们在尽可能保证科技不过多外流,没办法上大口径啊。
反正货物已经送到了,它的任务可以暂告一段落。就给自己短暂休个假吧。
轴承本打算接受自己的命运。迪亚波罗斯的爪子即将拍到它的机身上。
可他所等待的命运并未到来。机械机关运作的声音自它面前呼啸,一抹亮蓝色被轴承的瞄准镜视野所捕获。
那是米拉。她的机械义肢如同就文明时期的火箭,砸中了迪亚波罗斯的头侧。她就像是随风飘荡的晴天娃娃,被动能尽数解放的机械义肢带动,从几十米外“飞”了过来。
头部承受这般沉重的冲击力,迪亚波罗斯的躯体向侧方砸到,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
“铁皮疙瘩口感不好吧?要不要试试口感更嫩的?!”
米拉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机械义肢在腰间摸了一把、随之攥紧,伸出右手食指戳向了自己的脸蛋。
弹出的指刃在她的脸蛋上划出一道血痕,缓缓流下的血珠刺激着迪亚波罗斯的嗅觉。它调转方向,向着米拉的方向冲来。
米拉站在原地,迪亚波罗斯的身影将它尽数遮挡,在沙漠暴君面前,她是那般渺小。
她只觉得心跳如鼓,啊啊,果然选择跑回来是无谋之举!要是被一口咬死了可就搞笑了!!
面对上下颚撕裂,即将用四排利齿撕咬下自己肉体的迪亚波罗斯。米拉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将左臂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毫无疑问,迪亚波罗斯一口扯断了米拉左臂的机械义肢,过分粗暴的“拆卸”行为更是将米拉左肩都扯下一部分。她的牙齿在自己的下唇咬出血痕,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好痛,痛的想要在地上打滚!
但它确信迪亚波罗斯也不会好受。机械义肢手中紧握的....可是她随身携带的所有毒素。果然在药店额外购置的毒药能派上用场!就让这个乌龟忘八dan吃毒药吃个饱吧。
毒素很快便在迪亚波罗斯的体内起效。它的体表有着坚固的防御,能够注入毒素的生物完全突破不了它的防御,但它的内在.....却没有这般防御力了。
漆黑的野兽在地上翻滚着,那凄厉的嚎叫险些将米拉的耳膜刺破。这也是最后的挣扎了。
“去你(消音)的吧,傻(消音)!”
米拉强忍着疼痛,将一切的愤怒与痛苦化作一句朴实无华的辱骂。她用自己的嘴唇将断裂的右手中指强行撑起来,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像迪亚波罗斯竖起了中指。
可她还没坚持多久,一股反胃感便从胃部涌上喉咙。这是过度紧张后所导致的干呕。米拉几乎是瞬间就泄了气,趴在地上哇哇大吐——嗯,幸好她出发之前没吃什么东西,不至于把场面搞得太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