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自己受伤太多,已经对疼痛麻木了吗.....?」
米拉确实听到了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但她的神经却没有传导任何痛觉。
或许她该仔细看看....但刘海遮住眼睛了,完全看不清!
直到她感受到金属触及额头时的冰冷。她的刘海被人撩开,出现在米拉视野之中的,是英格拉姆。
“我杀掉了你心中的黑暗。”
英格拉姆抽出短刀。米拉感受到自己的左臂似乎被牵引了一下。
转头看去,原来英格拉姆那一刀刺入了义肢与肩膀的连接处。米拉在之前与迪亚波罗斯的那一战中,不仅原有的义肢被彻底摧毁,连带着肩膀也受损严重。
在终局城停留的那几天,莎伦与十字为她修补了身上的伤口,连接处也被替换为了机械零件。正因如此,她才感受不到痛觉啊。
“现在,赱吧。不要再迈入神圣的国度。”
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无法下定决心。
回想过往与米拉相遇的经历,她并不是受到圣阳之主所庇佑的对象。若是没有这条义肢,她与自己的兄弟姐妹又有什么不同呢?
并无差别,都是生活在此的生灵。
英格拉姆不清楚米拉都遇到了些什么,她又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即便是邪恶的黑暗造物,若是失去了它,米拉也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他开始同情于米拉,却无法在此刻选择理解她。这与英格拉姆二十多年来所接受的教育相提并论,落差实在是太大。
但英格拉姆或许理解圣阳之主给予他启示的真实意义了。他不能继续停留在神圣的国度,他要迈上属于自己的旅途,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通过自己的双腿去丈量。
然后....寻找属于他的感悟。
米拉抿住嘴唇。这算是得救了吗?
她注视着英格拉姆的脸庞,从这位圣骑士的脸上读出了夹杂忧虑与坚定的复杂神情。
她也同样无法理解英格拉姆。从未接受过任何宗教的米拉,不会敬奉任何一位神明。她不懂教义,也不懂这些信徒们的坚持。
但英格拉姆....应该是有在自己思考了吧?这是米拉所羡慕的。
在她的人生出现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之前,她可没有能自己做出选择的余裕。
这么一看,这家伙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要比那个审判者伯兰德强上百倍吧?
既然如此.....
米拉的身体已不再被英格拉姆所压制。她直起身子,将自己的嘴唇凑近英格拉姆的颊侧,在他的耳根处轻轻留下一吻。
只是将唇印上去不到一秒而已。某种柔软的触感被脸颊的神经捕获,在英格拉姆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你这是......!”
英格拉姆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根。他....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就连他的母亲,也从未在他的额头或是脸颊留下亲吻。
“在我的故乡,这是表达友好的方式。就当是你放了我一命的回报吧~”
米拉眼神迷离,将两根手指按在下唇,向英格拉姆送去“飞吻”。大概是这么做的吧?这也是米拉在书上学到过的,还没试过呢!
“顺便一提,我身上的黑暗可没那么容易被杀掉。”
米拉缓缓后退,直至离开英格拉姆身侧。神情一扫此前的迷离与沉醉。她还是会下意识地装模作样呢。
“或许用更温和一点的方法....效果会更好哦?”
少女的轻笑声回荡在英格拉姆的耳旁。但他只是呆呆地看向地面,直到声音不在能被耳蜗所捕获,他才抬头看去——眼前所见,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青翠色、土褐色,唯独少了那抹亮蓝色。
伸手触及自己的耳根,往昔历历在目。而他.....打算去做一件事。
......
“你打算离开神圣的队伍吗,兄弟。”
留守于翠林镇的高级圣骑士提尔注视着英格拉姆。这位年轻有为的天才圣骑士,此刻正在向他递交辞呈。
要知道,英格拉姆可一直被众人视作审判者伯兰德的【接班人】。
“是的,兄弟。”
英格拉姆身着便装,他卸下了属于圣骑士的盔甲,放弃了那柄象征身份的十字剑。
“我自认为无法继续履行神圣的职责,我决意成为一名旅行者,寻找我的朝圣之路。”
他以教宗国的礼节向高级圣骑士行礼。他去意已决,而他也相信,兄弟会尊重他的选择。
“祝你旅途顺利,兄弟。”
高级圣骑士最后瞥了英格拉姆一眼,当他看到那坚定的目光后,他在辞呈上盖章,批准了英格拉姆的辞呈。
“我会向你的老师报告这一消息的,兄弟。”
高级圣骑士拍了拍英格拉姆的肩膀,起身离开。想必他一定是去寻找审判者伯兰德了吧。
卸下了圣骑士的职务,英格拉姆....居然有了一种解脱感。现在,她不再是圣骑士,不是神圣的兄弟,而是一位普通的圣民。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了。
但在临行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在教宗国内,死去的人会被统一埋葬至墓园之中。墓园被设置在每个城市的教堂附近,这样一来,死者便能再度转世,继续为神圣的国度添砖加瓦。
英格拉姆来到一处低矮的墓碑前。墓碑上没有记录名字,只是写下了这样两段话。
斯涅尔的妻子,英格拉姆的母亲。
是的,英格拉姆的母亲甚至没有名字。像米拉那样拥有一个代表着自己的名字,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手中持握一束酢浆草,英格拉姆将亮黄色的花朵轻轻放在母亲的墓前。
这是他用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笔钱买的。他将担任圣骑士的所有积蓄捐给了翠林镇的孤儿院,只带上了父亲留下的那柄钝剑。在岁月的侵蚀下,钝剑早已陈锈,只是堪堪一用。
如果圣阳之主真的全知全能,那么他理应爱着每一位人类之子。无论男女。
不止从何处吹来了一阵风。一丝凉意透过便装吹拂英格拉姆的身体,而那朵酢浆草则随风飘荡,花瓣飘散在半空之中,最终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上。
“是吗,这是您想告诉我的话.....?”
将花瓣攥在手心之中。英格拉姆抬头望向天空。
此刻,艳阳高照。但他却不觉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