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自己的时间早已不多,分秒流逝就像是锁喉的吊绳。洛溪看着满地狼藉,错过此次月隐,再难遇到此次千载难逢的时机。洛溪止住微微颤抖的手,样品就在实验室内,此刻悄然无人,台面上明晃晃的手术刀片映出了倒影,自己一直在躲,放弃,逃避。
朱雀笔摆在眼前不愿持笔害得住持因此元气大伤;
靶向药近在眼前不及时争取害得孩子们治疗无望;
癌症缠绕数年却畏首畏尾不去理睬拖到无药可治;
这辈子一直在逃,这一次,不想逃了。
洛溪割开手腕静脉随着血流,洛溪右手持笔,字迹浑厚有力。恍然又想起那天借朱雀笔的女孩,她不顾生死也要去救自己所爱,自己用朱雀笔成药——其实都傻到一块去了吧?洛溪越写就越觉得身体变轻。朱雀笔的反噬接踵而来,青蓝色的脉络爬满了手腕。
洛溪不敢耽误,用尽最后力气关好门,一步一踉跄走出大楼。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孩子们的庭院,两者其实隔得不远,都在業煌華同半区内,但是自己不能进去了,于是缓缓靠在青色围墙外坐着——夜空星月灿烂,仔细听还能听到孩子们在屋里嬉笑的声音,用尽最后力气把笔折断,这样一来墨冰带走的那支必定能赋灵,这样一来就不会落在業煌華其他人手里了。
她慢慢蜷缩在围墙边,自己抱着自己,这样一来就不会孤单了。
洛溪抱着膝盖渐渐失去意识——
‘只是好困啊。’
‘本来很冷的,但又变得暖和起来了…’
‘说到底,那丫头肯定的因果,真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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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寺外——洛溪抱膝在台阶上许久,好像做了很久远的梦。
“洛师姐,这么快就出来了,和师傅聊完了?”小和尚拿着扫帚问道。
“聊完了。”
“那,师姐你这下一定能做出抗衡癌症的宝药了?”
“…不好说。”洛溪心里完全没底。
“师姐你这么厉害,还有業煌華第一医学院、DENG组织和南台寺的帮扶,一定能成功的。”
洛溪深深叹息一声:“就是因为他们才做不成……”
“啊?”小和尚摸头不知脑,毕竟身在南台寺还是比较单纯。
“当我胡说,没什么。”洛溪不想多话,免得这小师弟听到不该听的,于是抬脚就走。
“诶,师姐你不吃了饭再走嘛?”小师弟以为是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得罪了洛溪。
“不吃了,时间不够了。”
“诶?这么快就要走了?”
“山下还有数不清的事要做呢。”洛溪头也不回地走。
小师弟连忙放下扫帚,几步屁颠屁颠下来问:“师姐师姐,你下次来之前可以先说,我去给你买你想吃的。”
洛溪反应过来,这孩子八成认为自己受了委屈,笑到:“那可不行,把我当成什么大仙了,来这清修之地大吃大喝的。”
“师姐你本就是南台寺持笔人。”小师弟说到:“朱雀笔主动选中的持笔人更是百年一见,那你当大仙也不是理所应当吗?”
洛溪哭笑不得:“只是他们认为而已,我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师姐还不厉害吗?医术好心地善,我想你一定能保护更多受苦受难的人。”小师弟早听说过这师姐来南台寺就顺手救了个窒息的人,不免觉得更是天意所为。
洛溪淡淡地说:“你呢,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为什么不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呢?”
“我…”小师弟年纪尚幼,只是觉得洛溪很不开心,想说几句宽宽她的心。
洛溪淡然一笑,回身就走,摇摇手说:“还有别叫我师姐,我又不是佛家弟子,称不上你的前辈。”
“可是大师兄都交代了你就是持笔人…”
“…真是,走了走了。”洛溪对这欲加之位无可奈何,就像永远也逃不脱的囚笼。
“师姐师姐!…”背后又传来这小师弟呼喊。
洛溪满头黑线:“你这小子,都说了别叫我师姐了…”
“师姐师姐你看,有个女孩朝你招手。”
洛溪顺着方向看着台阶下交错的盘山公路上,有个瘸子在大力招手挥臂——“洛溪姐!”
“你不是走了吗?”洛溪也隔着山路大喊。
“我仔细去问了问张道长!他说可以告诉你是或者否!”
“……”洛溪心中一阵悸动,原来这孩子折返的缘由就是去问了长生录的源头——南岳大庙。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替自己办事吗?这傻姑娘…
“师姐师姐?说啥呢?是预知未来吗?”小和尚赶忙好奇。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来!”洛溪一把揪住这小师弟耳朵,要是牵扯不好他也会遭罪。
洛溪自己又惊又喜又怕,犹豫半天不敢回话,即便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洛溪姐!”小楠大喊。
“我…我……”洛溪饶是再厉害也变得结巴,人生第一次进退两难,第一次遇到了路阻不敢上前。
“师姐?”“洛溪姐?”
远远望着的慧定大师也手持佛珠默默颤抖,期待着长生录持有者的预见。
洛溪只是默默指了指自己——只见小楠毫不犹豫地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傻姑娘仿佛全身都在用力,洛溪笑颜渐开,也大力挥臂招手回应。
熙熙攘攘的群鸟在林间里飞动嬉闹,艳阳蓬勃橙色散漫台阶和山路,远处还有人们挑水拾柴…鹈鳺在山间布谷布谷,湛蓝的天空上白云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