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茶杯边缘，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浴室内的情况。
“小露今天怎么回事？”
他抿了口早已凉透的茶，茶叶渣粘在舌尖也浑然不觉。指腹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窗外蝉鸣忽远忽近，像极了他此刻飘忽的思绪，总感觉不对劲？
或许只是他过度敏感的错觉？
浴室内弥漫着氤氲的雾气，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的花洒不断倾泻而下，但小露已经感受不到水温。
她呆滞地望着面前起雾的镜子，镜中的自己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眼神涣散而慌乱。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浴缸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萧天赐站在她的身后，即使什么都没说，却自带的气势依旧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小露的嘴唇微微颤抖，她低下头，看着水面倒映的自己扭曲的倒影。
想到要再次面对赵四，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浴缸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水珠从她湿漉漉的睫毛上滚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泪水。
赵四就在外面，小露屏住呼吸，连最细微的声响都不敢发出。
回想当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御兽宗上下齐心协力修炼，一步步变强后对抗邪恶的圣火教，本该迎来一个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结局。
可萧天赐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想到这个人，小露胸口又涌起一阵恼恨。
若是在萧天赐踏进门时，自己果断出手，现在就不会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小露眼中寒光一闪，贝齿紧咬下唇，突然拧腰转身，右手成爪直取萧天赐咽喉。
“或许现在杀了他也不晚！”她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意。
萧天赐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抬起，精准扣住袭来的手腕，将那只带着香风的粉拳整个包裹在掌心。
他忽然俯身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小露浑身一僵，听见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之前的事……都是我错了。”萧天赐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与平日里的桀骜判若两人，“我嫉妒赵四那个榆木脑袋。”
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他凭什么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孩一直陪在他身边？”
话未说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我。”萧天赐的声音仿佛还在小露耳边回荡，“是他故意挑衅，与我作对。”
小露喉间泛起一丝苦涩，以前她的注意力都击中赵四身上，并没有察觉其他人的想法。
小露喃喃自语，睫毛轻颤着投下一片阴影，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萧天赐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取她和四哥性命，却始终手下留情。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若是在争斗的时候，强势的一方是四哥的话，萧天赐的结果会是……
她太了解四哥了，若是立场调换，四哥绝不会给萧天赐活命的机会。
更让她心惊的是，萧天赐明知她的心意偏向四哥，却从未强迫过她什么。
抬手按住太阳穴，小露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用双重标准看待这两人。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下，内心的信念开始剧烈动摇。
指尖突然一颤，她抬起眼帘，正对上萧天赐灼热的目光，那双眼瞳里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头一跳。
原来那些对四哥刻意的刁难，对自己的忍让，全都藏着这样的心思。
“小露。”
他声音低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间垂落的银簪，“我萧天赐向来是勇往直前，说到做到。”
他忽然收拢五指，将她的珠钗牢牢攥在掌心，像是握住某种誓言：“既认定了要与我共度此生的人……”薄唇勾起势在必得的弧度，“纵使刀山火海，我也绝不放手。”
作为一只由灵兽修炼成人形的存在，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困惑，她并没有完全搞懂人类世界运行的规则。
记忆里母亲说“长大以后要对爱人矢志不渝”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指尖点在她眉心时的温度至今仍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小露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她一直机械地遵循着这个教诲，从未质疑过其中的道理。但现在，她第一次感到迷茫，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选择即是修行，既入人世，当守人道。”
母亲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可此刻胸腔里那颗人类的心脏却跳得如此慌乱，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当初做的决定，现在想想都是正确的吗？如果发现是错的，是不是应该矫正？”
小露揉了揉太阳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塞满了浆糊一样，思绪怎么都理不清楚。
她现在只想采用鸵鸟战术，刻意避开那个令人困扰的话题，压低声音说：“你是太初玄门的主人，肯定有办法离开这里。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考虑清楚……”
小露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眼神飘忽地避开萧天赐灼人的视线。她微微侧过身子，假装整理桌上散落的文件，纸张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拖长了尾音，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在萧天赐逼近一步时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面。
萧天赐单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眯起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声音却温柔得令人心惊：“想逃避？”
“我数到三。”萧天赐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小露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能清晰感觉到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
至于预料之中的倒数并没有继续。
“看来……”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你心里，最重要的终究还是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镜子中映着他骤然黯淡的眼神
“也对”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自嘲，“我跟你认识才多久？怎么比得上你们……”修长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走吧。”他背过身去，声音沙哑，“跟他……比翼双飞。”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宽大的衣袖下，他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却又在下一刻颓然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