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外孙女:】
【见字如面。】
【生日快乐啊,华恩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是橱窗里新出炉的面包,还是一顶新绒帽子,原谅我错过了你的出生,我将会在十一月前来,替我向你的母亲问好。】
【祝战争快些结束,让家人团聚。】
【爱你的外婆】
遥远的年代,华恩出生在一户农家。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就叫艾德华恩,”雪愈下愈大,女人坐在窗边,仰头望白茫茫的天。
会好起来的。
几年后。
国家开始战争,女人的丈夫被强征离去。
一场重病带走了母亲与其腹中的孩子,也带走了一家人半辈子的积蓄,行动不便的外婆头顶风雪做工。
自从战败,王国不复存在,这里的人非常厌恶黑发,是这群“黑色魔鬼”夺走了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
神啊,乞您怜悯,您的子民竟困苦至此。
“黑色恶魔滚出去,”孩子们捡起石子扔向畏畏缩缩的女子,她不能还手,这里的人已经在容忍的边界线。
如果艾德华恩打伤了这里的孩子,她和外婆将无处可去,她们已经流浪了太久,好不容易才有稳定的住处。
她咬紧牙,紧紧护住脆弱的部位。
不知道过了多久。
艾德华恩浑身布满发青的伤痕,嘴唇发白,睫毛凝结冰霜,裹紧单薄衣衫,怀中捂着新出炉的白面包——她要告诉外婆这个好消息,没有沙石的松软面包。
艾德华恩吞咽口水,唾液迅速分泌,脚步加快,她不能先吃,一旦吃了就什么都不会剩下,要到家后和外婆分享。
外婆似乎有些勉强。
“滚出去!”
艾德华恩惊疑,向后退,但她又能到哪里去,只好蹲在门口,等待外婆开门。
“外婆,面包……”
“……”
寂静无声。
一天过后。
“你去打猎,”老人不由分说的将枪和不知装什么的布包塞给她,“不打到一头鹿,你不要回来。”
艾德华恩找了半天,只看见覆盖厚雪的荒山,她饿了,打开布包,里面原来包裹着半块泛馊的黑面包,艾德华恩咬黑面包。
突然,坚硬冰冷的触感。
她掰开面包,一枚枚钱币掉落。
艾德华恩瞳孔微缩。
她疯狂奔跑,跌倒数次,树枝和石子刮伤皮肤。
家门外,一片刺目的杂乱。
“……”
小混混正在翻找钱财。
艾德华恩大脑空白,抬手开枪。
她一瘸一拐搜寻家里的所有角落——没有收获。
艾德华恩转头,双目涣散,走向门前枯井,伸手扫开新雪,干涸的血痕,蔓延至井口,这一幕与儿时记忆重合。
她探向井口。
一个被雪覆盖的人形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干涸的井底。
井并不深,但足以使生命垂危之人丧命。
神啊,您说磨难是品德的试金石,可我为何看不见那些贵族和富人有过苦难。
艾德华恩绑好绳索,亲自下去,把她拉上来,用干净的布擦拭,换一身新衣服。
神啊,您说现世的磨难都是前世的苦果,可我为何不曾从中领悟?
做完这一切,艾德华恩将她放回床上,轻柔盖被。
藏在怀里的面包不再松软,艾德华恩分两半,另一半用纸包好,放在她手边。
……
房子四周摆放稻草,打开火柴盒,还剩最后两根。
一擦。
二擦。
好像白纸被烧了个洞,这个洞在扩大。
……
艾德华恩逃了,逃到新的地方。
为了生活,艾德华恩进入煤矿工作,她坐在矿洞里,煤粉进入肺部,结块。
在那里,她结识了一名奇怪的红发女子,艾德华恩鬼使神差的握住女子伸来的手。
手臂皮肤块状脱落,露出如烧红碳火的内容。艾德华恩蜷缩在尘土里,企图减轻症状。
红发女子慈悲注视艾德华恩,至今为止,积累的人性是燃料,一切都是为了本体获得神性。
艾德华恩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在衰弱,身为人的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标点。
燃烧的,终将消逝。
地下煤矿点燃,谁都不知道这场无名之火来源何处。
地火喷涌,它无情的带走这座罪恶的城池。
……
“你是谁?”
“我是火魔女,你是唯一接触我后活下来的人,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加入?”
“什么想法?”
“让整个世界“燃烧”的想法。”
红发魔女想成为新的主神,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只能成为半神或伪神,至高是唯一全能伟力。
在火红的地火包围之下,艾德华恩站起身,手臂上的焦炭脱落,显现新生的皮肉,笑容扩散,露出锐利的口齿,两行浊泪混合煤粉留下深色痕迹。
“有何不可。”
……
“艳阳”带来干涸,一名人类高举旗帜,向天而行。
“立无上功业!”艾德华恩身披火红长袍,在痛苦的众生前呼吁。
她在火光中看见了,看见了那个总在摇椅上念书给小女孩听的老人。
看见了带着期许,在炉火前针织毛衫的妇人。
……也看见了,面容已模糊的男人,他说要照顾好家人。
【xxx年,叛教者艾德华恩屠城,至高教会宣布废除其信徒身份,并下派审判者追讨业债】
————过去的小剧场————
“外婆,外公是什么样的人呀,”小姑娘趴在老人的腿上。
老人合上书,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他啊,是个很讨厌的人,”老人嘴唇蠕动,明显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心口不一。
“讨厌?”小姑娘疑惑,“妈妈说只有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才会在一起。”
老人轻轻拍打小姑娘的背部,没有回答小姑娘的疑问,自言自语的说出古老的婚姻誓词,“神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分享,那是你的半身,你的人格因此圆满……”
小姑娘感受到背部的拍打变得微弱,直到自己被紧紧抱在怀里,看不见外婆的表情。
“可是,你在哪里?”
老人深陷某种“残缺”的痛苦,一时无法回神。
战争带走了一切,老人绝望于唯一的女儿也陷入自己当年的境地,她不抱有希望,王国会让士兵流干最后一滴血。
她的丈夫不会回来,她的女婿更不会回来,但老人不忍告诉女儿事实,她能做到的只有在那封信飞入各家各户前,让一切保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