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校舍走去，现在应该还是处于上课的时间。
虽然说是周末，但补课的学生来说，也就只有单休而已。与以前的周末双休是不同的。
老师她也不是需要在补课期间需要教课的老师，所以还是和放寒假的假期一样。
校舍内跟以前的热闹相比，简直安静得可怕。
我打开我那放室内鞋的鞋柜，换上之后再把我的鞋子放回去。
虽说比较安静，可我还是觉得要小心。
我身上穿着的制服，也许会被当作补习学生的一员，但现在不在教室的话很容易会遭到怀疑。如果再仔细追问下去的话，那我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小心翼翼的话，被注意到也会遭到怀疑。
但也只能这样了，毕竟现在的我也无法大大方方起来。
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我走在走廊上，并排的教室让走廊变得比平时还要长。
如果其中都是空的教室还好，可我能感觉到还有不少的教室是正在使用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经过这里才能到保健室处。
一想到这里，又幻想起自己拥有超能力就好了。不过，有超能力的话也不会费如此周章了。
我开始踏出一步，走了起来。
我很努力的不让鞋底在走廊上发出声响，可总觉得好像一直都有声音从我的鞋底发出。
一种紧张感满布全身，经过教室的时候我很害怕会有坐在窗边的学生注意到我。
如果只是同学之间那倒是没有什么，如果是老师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教室的门开着，就不禁想如果有老师在讲台上的话，或者她突然走出来的话，那一定就会注意到我的。
考虑到各种因素，总是会从很坏很坏的那方面来想。
可即使遇到这种情况，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没有超能力可以从走廊的一侧一下子移动到另一侧，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少女而已。
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有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然后装模做样的走过去。
当然，并不会向神明祈祷。
幸好，我过去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我。
我觉得我模样很普通，经过教室前门的时候就想，要是在窗边突然蹲下来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可疑呢？
于是我就跟平常来上学一样很正常的走了过去。
我虽然说了“正常”，但心跳比平时的震动还要厉害，那一刻总觉得它要破膛而出。
只是短短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漫长了起来，总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每走一步都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动。
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我，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心里面不免地松了一口气。
到教室后门的尽头后，时间才重新流动了起来。
因为心里和脑袋一直都紧绷着的缘故吧，现在我感觉那根线松了，我一下子靠着墙壁瘫倒在了地上。
“呼——”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居然屏住了呼吸那么久。
背后的墙壁冰凉，透过制服渗到我的身体里，让我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段走廊，为什么会让我觉得比考试还要紧张。
也许就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手心满是汗，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时，仿佛能听到湿滑的声音。
我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既可笑又苦涩的感觉。
我不是不明白，可心里的那种别扭和紧张，却怎么也抹不掉。
稍微冷静下来后，我抬起头，沿着走廊的深处望去。
那里有一道熟悉的拐角，拐角的尽头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保健室。
可是现在，和我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几步路。
还有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犹豫。
明明只是想去看一眼，为什么会有这种像是偷窃般的负罪感？
就好像，只要我伸手，就会打碎什么不该触碰的玻璃。
我把额头轻轻靠在膝盖上，闭了闭眼。
自己安慰着自己，可声音却小得连空气都没有被震动。
我知道我还是要站起来。
因为，不管多害怕，我都想见到那个地方。
我抬起头，深呼吸了一次。
然后，抓紧了心里仅剩的一点勇气，撑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下一步，便是继续往前走。
我来到了保健室的门前，有点凝重的把手放在了门把上面。
我没有跟老师说过我会来，老师见到我会怎么样呢？
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这不禁让我开始幻想，明明我已经做好和老师见面的准备，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会想这想那。
心里的自己为我打气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拉开了门。
老师确实是在在里面，可我见到的老师不是坐在桌子前面对我。而是老师的背影，老师站在窗前，我看到的是她穿着白大褂的背影。
“嗯？”
“诶？！”
听到声音的老师回头与我四目相对。紧接着老师的眼中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小奈？！你怎么来了？”
“我……”
不知道该怎么说，或是怎么交待。因为我突然出现老师肯定会很吃惊，这件事我是会预料到的。
我或许不应该在老师的工作时间去打扰她的工作，可我就是想见老师，就是想见啊……被感情推动着走的我，就出现在了这里。
脑子里没有想好如何跟老师说，我认为那些不太重要，所以就没有努力去想。
“嘛，算了。要坐下来喝杯咖啡吗？”
老师理解了我的难处，于是就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我点头，来到曾经坐过的位置坐下。
在这里之后，心情不知不觉就安心了下来。仔细回想，我似乎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好学生”，可也第一次做了坏学生做的事情。
“你受伤了？”
老师捧着咖啡来到了我的旁边，见到了我身上的伤口。
膝盖上，掌心里。裙子与衣服也因为摩擦墙壁沾上了尘土。
“没关系的，只是小伤……”
有种做了亏心事被父母发现的场景，不停回想着如果更注意一点细节就好了。
“怎么可以？等我一下。”老师从药柜里拿了消毒酒精和一些药加上OK绷，蹲在我的面前，“有点疼，忍耐一下哦。”
我点了点头，接着老师把酒精喷洒在我受伤的膝盖上，我有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冰凉的酒精在的伤口上传来滚烫感，好像撒了盐水一样。
我的腿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起来，咬了咬下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不想让老师觉得我没出息。
老师又接着用棉签沾了些黄色的药水轻轻在我的伤口上擦拭，一时的疼痛过后，后面的就没有那么的痛了。
把OK绷贴上去后，掌心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过程。
“下次不要再做受伤的事情了好吗？”
老师应该猜出我做了什么，但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也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老师脸上。
“老师，你哭了吗……？”
“啊，被你发现了……？”
老师的脸色有点苍白。
虽然不是很容易发现，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见到老师的眼睛下方有过的泪痕。
被说中后，老师急忙起身把脸遮到了一边。
我说的话觉得有种戳破了这副平静感，但我忍不住继续说下去。
“老师，发生什么了吗？”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并不是小事吧？”
在我的印象中，老师总是开朗的笑着，遇到困难也不是那种垂头丧气的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
老师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我。
她背对着窗外，阳光从玻璃倾泻进来，把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并不暖和。
冬日的太阳并不是为了温暖的而存在的。
“……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
“怎么说呢？交上去的报告有错误；提交的日志写得不清楚；还有药品什么的，被校方查到数量对不上……”
“所以……老师被责备了吗？”
“嗯，算是吧。”老师转过身来，眼角的泪痕已经快被擦拭干净，但还是能看到红红的痕迹。“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可是被怀疑、被质问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也清楚，责任确实在我，明明可以再仔细一点的……可是啊，哪怕只是一些小事，堆积起来也足够让人疲惫。”
所以那天我看到老师出门的时候才会觉得她十分的疲惫，没有一点元气感。
不像平常的老师，但那也是老师没错。
“啊~……本来没有想和小奈你说的，可果然还是瞒不住小奈你啊……”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笑着。
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由地吐了吐舌头，今天的咖啡很苦。
让我的味蕾觉得陌生。
明明跟平常“一样”嘛。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口。可比起沉默，我更害怕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老师……”
“嗯？怎么啦？”
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并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可是就是这样的语气，让我更想哭。
她在笑着，笑起来像哭。
我站起身来，来到老师的面前。
“小奈？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我却觉得，那份温柔里藏着一层薄薄的脆弱，就像冬日阳光下的冰面，一旦踩上去就会碎裂。
我很清楚这件事，再隐藏着什么？隐瞒着什么？
放着不管的话，慢慢地会变大，那时肯定无法控制起来。
我双手抱紧老师的脖子，然后把她抱入怀中。老师的脸颊挨近着我的胸口，有点平坦的胸口。
“小奈……？”
她在我的怀里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她一定很疑惑吧？
“明明……明明可以说‘很难受’也没关系的。在我眼里，老师是一个什么都能做到的人，不会慌张、不会难过，也不会哭。但是，老师也是人啊……”
是天使也是人类。
“老师，其实……不用一直撑着的。”
不太会说话，在我心里盘旋的话也还是说出了口。
“如果难过的话……就直接说难过就好了啊。”
我说完才后知后觉，脸有点烫，心里却觉得倔强得不得了。因为我不想再看她用那种笑容来糊弄我。
保健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轻轻滴答。
“小奈……”
怀里变得湿润了起来，沾上了和雨水一样的东西。
我知道老师在我的怀里开始哭了起来，尽情的流泪。
消散的芬芳在我的怀里盘旋，变成了带着咸咸的味道。
平时有着和小孩子一样的性格，与小孩子一样做法，却保持着一颗温柔的心的大人，现在和小孩子一样在哭泣着。
但这并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把她搂在怀里，给予她安全感。
把她抱在怀里，给予她温暖。
因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够理解她的孤独和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