澪差不多教了我一个多小时后，才终于结束。一直这样坚持的坐着，也挺困难的，弄得我的腰不舒服，而且还是席地而坐，没有什么可以靠在后面的东西。我往后面的沙发靠着，一边在消化着刚刚澪教我念书的知识。
要说听懂，大概也听懂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只是听懂了而已，解题的伦理任谁都会说地一套一套的，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最后再这样的等等。我现在也是这样，大概知道了步骤要干嘛，剩下的就只有实践了。
硬要说的话，认真后理解起来发现其实没有那么的困难。这是因为我的关系，还是因为澪的关系，还是老师的关系呢？仔细研究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会是出在我的身上，厉害的是老师她们而已。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只弱不禁风的稚鸟，只能在巢穴中等待她们的喂食。
澪站起身去倒水时，地板被她推起的一点风拂过我的脚背，凉意轻得像错觉。我趁机把僵硬的腰往沙发里更深地陷了一点，仿佛这样就能把一整个小时里逼近崩溃边缘的脑细胞安慰回来。她的家里静得很，只有冰箱工作的低鸣声在空气里划开一条细线，让我觉得自己像刚从一场小型战争里退下来，满身都是看不见的疲惫。
说到底，“懂”和“会”之间本来就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沟。这种距离像夏天的海市蜃楼，看似很近，却永远踩不到。澪讲得慢，也讲得温柔，每一步都像是替我把迷雾拨开一点。可等到真正换成我自己，一支笔握在手里，那些被拨开的雾气又会慢慢地聚拢回来。
我把笔在掌心转了两圈，手指因为紧绷而有些发酸。或许我真的像一只等着被喂食的小鸟，不太会飞，也不太会抓虫子，只能盯着那一点从树叶间漏下来的光发呆。可哪只稚鸟不是从这样开始的呢？只是我比别人更没用些罢了。
“奈奈子，累了吗？”澪递水给我时问道。
“有点。”
我接过了澪的水，然后把不客气的把它全部喝完。明明我没有说多少的话，可就是感觉到口渴，是耗费了太多脑力的关系呢？还是别的什么。不太清楚，但也懒得纠结。习题已经够我纠结的了，用到别处的时候还是省省比较好。
与我相反的澪，明明她才是付出最多精力的人，却完全没有一点辛苦劳累表现的样子，这样子使我有些许的疑惑。她的体质比我好得许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要不然我找不出其他的答案来安慰自己的话了。
空调不断吐着冷气，可感觉室内的温度并没有下降多少，反而还上升了不少。水杯放回桌子上面，手再次接触到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觉得格外的舒服。
“那么休息一下吧。”
澪提议道，我也点头同意。
“那下一个到我了吧？”
这时小枫终于凑了过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书本抱在怀里，像是等了很久，只差没在地板上画一个『轮到我』的圈。小枫的影子落在我脚边，轻轻晃动着，像一只迫不及待想要扑上来的小动物。
“嗯……”
我把目光望向老师那边，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呢？老师的裙摆在地上铺开来，特别像一朵百合花。澪教我是因为我确实有不懂的地方，但老师教我才是我想要的。我以为把老师放在任何的位置都行，但似乎我想错了。就像在自己特别喜欢的商品排着长队一样，总是担心会不会在自己之前售完。
也许我早就知道，自己真正期待的不是『谁来教我』，而是『她会不会来教我』。
老师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头，目光温柔得几乎让我忘记呼吸，那种温柔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的，而是带着点特别的、藏着深处的暖意。她轻轻眨了一下眼，好像在沉思，又像是在读我心里那些未说出口的念头。
可她没有立刻开口。
小枫见状，以为是自己占了什么便宜，立刻抱紧怀里的书往前挪一步：“那、那我就来教奈亲吧？可以吧老师？”
“阮幼枫同学。”老师叫了她的名字，语调轻到几乎没有责备，却足以让小枫愣住。
她顿了一下，像只被轻轻按住尾巴的小动物一样，原地僵了几秒。
老师这才慢慢地、像确认什么一样，把视线移回我身上。
“小奈，”她轻声问，“你想由谁来教你呢？”
房间里忽然变得有点太安静了。连冰箱的低鸣都像被压下去，空气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被点名的人是我，却像是所有人的心脏都一起被轻轻揪住了。
小枫紧张地盯着我，像是被宣判命运的犯人。
澪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擦杯子的布，有些意外地停在原地。
而老师只是静静地坐着，姿态端正，却给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宁静。
我心里本能地往老师那边靠了一步。
不是因为小枫不行，也不是因为澪不够好。
而是老师在那里，就像某种安全的中心，让人想靠近、想依赖、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可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
直接说『我想要老师』似乎太赤裸。
说『谁都可以』又违背了真正的心意。
我沉默太久，老师轻轻歪了歪头，像是担心我受到压力。
“呐，小奈。”她用比刚才更柔和的声音补了一句，“不用顾虑别人喔。”
那一瞬间，我的心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我低下视线，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桌冰凉的边缘，过了几秒才像是放弃挣扎般、轻声开口：
“……老师的话，我比较能安心。”
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像把藏得好好的心思交出去一样，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
这是气温的关系吧，因为夏天就是如此的炎热啊。空调的作用都没有办法使室内的温度给降下来，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我不由地想继续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但这已经是最低的的温度了。
“嗯，那就由我接着来吧。”老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