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说的话……会不会比电话更难？
脑子里浮出这样的念头时，我已经僵在便利店的冷气底下，像是被冻住一样。老师站在货架前，一手还拿着一包切好的沙拉菜，另一只手随意垂着，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傍晚买菜的上班族，但偏偏，是我的老师。
她穿着不太正式的短袖衬衫和长裙，比学校里见到的样子更生活化，也更……靠近我一点。
我心脏扑通扑通，像刚被捉上岸的鱼，不知道是应该开口，还是该逃跑。
“小奈，你一个人？”老师问。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意外，甚至有点——理所当然？好像我们在这里碰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嗯，来买点晚饭的材料……”我举起手里的购物篮，装作若无其事地晃了晃。但我知道自己表情僵得像便利店外面挂着的冰袋。
老师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像把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口，让那里忽然暖了一下。
“我也是。”
她说着，把沙拉放进自己的篮子里。一个很普通的小动作，却让我更加紧张。
现在说吗？
不行啦太突然了吧。
但再拖下去等什么时候？等她买完结账？等她走出大门？等她回家？
那我不是又会后悔？
我心里像是有两个我在互相拉扯，每一秒都在改变“要不要说”的结果。老师则完全不知道我内心的混乱，只是往冷藏柜那里走。
我跟在她后面，像一只被主人牵着的影子。
她挑选东西的时候很自然，而我却僵硬得要命，只能盯着她的侧脸看。红发散开时那点微卷的发尾，耳朵在冷光灯底下的柔和线条，还有她专注看商品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让我的喉咙有点干。
嗯……要说吗？
就在我挣扎到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老师忽然问：
“小奈，怎么了吗？总感觉今天的你……心事很多的样子？”
啊！糟糕。
被看穿了。
我立刻转开视线，盯着完全不需要看的冷豆腐包装袋，好像那上面印着人生真理似的。
“没、没有啦。”
“是吗？”老师轻轻侧头，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能直接把我心里的那张皱巴巴的宣传单看出来一样。
我差点以为她会说“告诉我吧”，但她并没有。她只是温柔地等待。
这种等待，让我更想逃，又更想说。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住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便利店里做了世界上最荒唐的心理准备。
然后在老师准备绕到下一个货架的时候，我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口。
她停下，回头。
“嗯？”
她的声音里有一点惊讶，但更多的是对我的温柔和耐心。
能得到这样的人的喜爱，我还真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我松开她的袖子，手指立刻因为紧张而蜷起来，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同时也对啰啰嗦嗦的自己觉得十分的没出息。
“那个……老师，我……呃……就是……”
话到嘴边却像打了结。宣传单的内容在脑子里飞快闪过，但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拼不出来。
老师微微倾着头等我。她没有催，也没有替我说。
只是等。然而那种等待却令我更加的着急了起来。
那种静静的温柔，让我终于像是被推了最后一下。默不作声的话呢，会更令人窒息。
“老师……如果……如果那个……你有空的话……”
我小声得像是在对冷藏柜说悄悄话。
“我想……邀请老师……下星期一起……去一个地方。”
说完后，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心脏跳得十分的厉害，“砰砰砰”地闹个不停，仿佛随时都会从喉咙里面蹦出来。
老师眨了眨眼，好像在确认我是不是在害羞。
被老师那样看着我低下了头，等待答案的过程十分的焦急，比在考试的时候公布平均分还要焦急。
老师似乎在慢慢地品味我的话后，嘴角轻轻弯起。
“小奈愿意邀请我，我当然很高兴。”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住。
然后又砰砰砰跳得更用力。
我有好好地说出来了，老师也很愉快地答应了。
这个消息传入我的耳中一度让我差点晕倒，好在我的意志力足够强大让我站立住了。
老师继续问：“是什么活动呢？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啊……接下来就是更麻烦的部分了。
因为我还得把那张皱巴巴的宣传单……拿出来给她看。
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我有好好地看过了。就是一个夏日的祭典而已，但具体要做什么呢？可能跟去海边的时候差不多吧，可更详细的呢我也不太懂。
“就是这个……”
我拿出了皱巴巴的宣传单张开给老师看，因为揉得跟一个球差不多了，可能阅读起来会有点困难。
她把纸摊开，用指腹轻轻按着那些皱褶的地方，灯光落在纸面上，皱纹一条条凸起，像是被我反复犹豫磨出来的痕迹。
“……喔，是祭典啊。”
老师轻声说。
她的眼睛扫过字句，看得很认真，即使皱褶让有些字几乎失去了原本的形状。被她这么地看着，反而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是她不仅在读这张纸，也在读我心里那些缠缠绕绕的情绪。
“那天的话……”
她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温柔得让我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烫。
“我有空呢。”
我心里“咚”地跳了一下。虽然她刚刚已经答应，但听她再确认一次，还是有一种被光照到的感觉——暖得让人几乎想逃开。
“真的？！”
我声音太快、太大，连便利店的冰箱“嗡”的一声都像是被我吓了一跳。
“嗯。小奈邀请我，我怎么会不来？”
……呜。
那句话直直击中我的心脏，疼得发软。
我赶紧低头，假装确认购物篮里的蔬菜有没有放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掩饰自己的脸一定红得离谱。把手按在胸口心脏的位置，想让那里安静下来。
“那这样的话我们下周就去吧。”
下足了信心，不理会那些扰乱我情绪的东西和老师说。
“当然可以。”
老师很愉快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