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尽兴了之后，来到了人比较少的地方，来到了摊位的尽头，这边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甚至是有些稀少。
原本以为像是电车的那样长，体验过后却也知道了也就那样。
我们坐在了台阶上面，陪伴我们的只有路灯和星光，还有徐徐吹来的、带着热空气而有些凉意的风。
台阶和我触碰后觉得凉凉的，在这比较炎热之中，令人放下心来。
老师也在我旁边坐下了，她把刚买来的金鱼袋放在脚边，塑料袋里的水在光线里轻轻晃动，像一颗在夏夜里跳动的小小心脏。她的呼吸似乎因为走了一段路而稍微有点急，却又在坐下来之后迅速平稳了。
我听得见，听得见她靠得不远的呼吸声。
那种平静得像要把我也安抚下来的节奏。
从人潮的喧闹中离开之后，耳边像被突然清空了，只剩下夜风轻轻扫过耳廓的声音。祭典的灯火在远处像是被揉碎的星星，断断续续地闪着，而我们却像是不经意间滑到了某个与外界隔离的小角落。
“这里……好安静啊。”我轻声说。
“嗯，”老师回应得也很轻，“安静得能听到心跳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前方的，不是看着我。可偏偏，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专注，让我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
她的侧脸在路灯下很柔和，红发在微风里轻轻动着，耳尖也被灯光染得有点温暖的颜色。不是学校里那种与人保持微妙距离的老师模样，而是……这种夜晚里的一种幻影般的存在。
我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她身上有一点点洗衣精的香味，还有夏天女性特有的那种淡淡的温度气息，混在一起，让我心口有点痒。
“今天……玩得开心吗？”老师忽然问。
她没有转头，只是静静地等待。她似乎很擅长等待——不管是我说话、停顿、犹豫，还是现在这种安静的气流里，她都从容得像是在熟悉自己的学生的节奏一样。
“嗯……”我眨了眨眼，努力让声音不要听起来太明显，“很开心。”
老师轻轻笑了一下。
“我也是。”
那一句轻轻的“我也是”，像是被夏夜温吞地包了一层薄薄的薄荷糖。没有黏腻，却甜得刚刚好。
我忽然觉得脚下的台阶更凉了些，大概是因为心跳太热。
我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不是尴尬的那种，而是像夜风与灯光共同编织出的静谧。
老师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大拇指，好像是习惯性的动作，也好像是在不经意间表达着放松。
“小奈。”
听到她喊我的名字，我背脊轻轻发了一下。
“嗯？怎么了？”
老师这次终于转过头来看我。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安静，像是能容纳整个夜晚的淡色池水。
“谢谢你邀请我。”
就那么一句简单的话，却像是把我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小小秘密撩开了一角。
我几乎不敢呼吸。
“我……我也很高兴老师愿意来。”
说完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得像被捏热的糖果。
老师听了之后，轻轻眯了眯眼，像是被我的话取悦了。不是那种大声的笑，而是一种会停留在记忆里的微笑。
“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吧。”她说。
“诶？为什么？”
“不，怎么说呢？像祭典这种是要两个人才会有意思的吧？一个人的话难免会觉得有点寂寞呢。”
静下来后能听到四周传出了微弱的蝉叫声，不管怎么说今天之后又会回到平常的日子吧。至少这个夜晚能变成了我美好的回忆，平时出来基本都是会加上小枫和澪她们，现在只有我和老师两人。
单独相处的日子不知不觉变得稀少和珍贵了起来。
砰！
我们的面前出现一道闪光，接着是好几道灿烂的光芒，烟火坠落到空中，最后砸在天空上面，分裂成美丽的烟花。
听着这些劈里啪啦的声音，光芒比路灯更猛烈地照亮了我们的侧脸。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微微的焦甜味，像是把整个夏天的情绪扩大了十倍，一下子塞进胸口里。
我抬头望着天空，看着一朵一朵烟花在夜幕里绽放、散开、消失。每一道都只存在那么一瞬间，可那一瞬间偏偏美得无比绝对。
只能属于这里的轨迹。
她的红发随着烟火的亮度时明时暗，像被夜色温柔地舔过。
好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答案，但也会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能够明白过来。
遇到她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美好的选择，也是我难以放手的决定。
比小枫和澪更早，第一个对我如此温柔的人，也是能把我内心填满的人。
烟火炸开又落下，天空不断发亮、暗下，再发亮。
心中的情绪越来越糟。
如果有什么不满足的话，就和消失的烟火差不多，那就过了的话，就直接没了。那么离得越远的话呢？我是否还能像是这样，每天都有值得开心值得去爱的事物呢？
手握住了台阶的棱角，即使摩得如此圆润还是感受到扎得无比冰冷。
要是能有我值得流泪的事物的话，就是此刻吧，眼泪滑落到脸颊上面，要是说出口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得不到肯定的话只会使我更加的难过。
“那个……老师……”
“怎么了？诶？小奈，你怎么哭了？”
老师似乎担心地看着我，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去管脸上的泪水。
“我打算毕业后……搬出家里……和老师一起……”
同居。这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同意。我想过，如果升学离开这里的话呢，我能去哪呢？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兜兜转转后就又只能回到这里。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同样的，我讨厌的人也在这里。
两者相结合的关系，让我也只能留在这里。
这是命运吗？不相信神的我在心里也开始有了一点触动。
日子会怎么样呢？
会过得很辛苦吗？不再念书的我也许会这样的吧？
选择了之后我们再也不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了，那么……
老师双眼凝视着我，那双眼睛在有点暗的光线下像一颗有点晶莹剔透的珍珠，说：
“小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