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叶奈同学。』
听到走廊的广播里面叫我，提醒了自己的父母后和他们走进了空教室里面。班导用几张学生课桌组成了一张大的桌子，最左边的那张放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另外两张桌子则是空出来的，在他的对面放着三张学生椅子。
班导的手能够到的地方还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面前还有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手里面还拿着一支钢笔，用着中指和无名指夹着在不断地摇摆着。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看起来有点简陋。不过一想，学校也不可能专门盖一间用于面谈的会议室，一年以来就用那么一次，其他的时间都空置在那里造成了十分不必要的浪费。
我和母亲与父亲走到了班导的面前，她就坐在位置上面说了声「请坐」后，我们就坐了下来。我坐在中间，父亲和母亲分别坐在了两边。班导就在我的前面，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实在有点紧张起来。
“初次见面，我是负责叶奈同学班级的班主任。”
“您好，平时都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小奈了。”
“这方面就不必多说了，为了确认一下，二位是叶奈同学的父母对吧。”
“嗯，对的。”
“那这样的话，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叶奈同学在学校的状况吧。”
班导从旁边的那堆资料当中抽出了一份我的档案放到了桌面上，然后开始对父母说起了我的情况。
“叶奈同学在学校的生活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只是在第一学年的时候似乎身体并不是很好，所以想问一下您们，叶奈同学是有过什么身体方面的问题吗？”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时候我经常跑到保健室在装病，我自认为我的身体素质还是处于比较好的那一档，那时的我常常去装病。因为在这之中没有我值得去爱的东西，自己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呢？仰望天空的话就会在夜里发现装饰得夜空很美的星星，那不过是别人的在闪耀而已。我的存在并不是星星，只是在地上一只即将失去生命的萤火虫，比起星星来说我要渺小得许多。
那渺小的话对我而言也并不是坏处，飞到别人的眼前她看不见我，发着光芒也视而不见。去当一个在别人世界之外的「人」的话，那是不是我的生存方式呢？抛弃掉任何感情，而不去在意其他的事情，身体存在的疼痛都能够忍耐下来，那样的话我会变得长命百岁吗？
但说到底，我还是和别人无差异的人类而已。
那是到了二年级的时候，遇到了老师才知道。
“……关于这方面是我们的疏忽，那段时间家里确实比较忙。我和她母亲工作的时间都不太固定，有时候加班到很晚，没能好好注意到孩子的身体状况。叶奈她从小就不太会主动说不舒服，我们也就……没能及时发现。”
父亲说法很让人寻味，眼神似乎有点向四周去看，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语气刻意放得稳重，像是在会议上发言一样。
母亲接过了话，“是的。那时候公司正好在调整，我这边也常常出差，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不过我们家并没有什么遗传病史，这点可以请老师放心，况且现在她的身体十分的好。所以这点我想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问题。”
这个解释并没有什么问题。我坐在两人中间，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把视线移向窗外。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那光很亮，却照不到我坐着的这个位置。
班导对这个也很满意，于是点了点头。
“然后是关于成绩这方面，”她把手上的资料翻了一页，“我就直说了，叶奈同学平时的成绩都处于中下水平，但只有期末考的时候才勉强到达中上的水平。期末考的成绩没有超过平均线的话在假期内都需要进行补习过，但叶奈同学到目前为止没有一次进行过补习过我认为她只要稍微把心思放在念书上面的话，那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的。”
“谢谢老师。”
父母俩朝老师道了谢，平时关系不怎么好的他们今天变得格外的有礼貌。
“叶奈同学的成绩确实有在提高，虽然有些没有体现在成绩上面，但国语这方面确实有在变好。问题出得比较多的还是数学方面。二位是有什么担心的吗？”
“那个，就是关于孩子念书和作业的方面我们也给她讲不明白。”
“对啊，数学什么的，那……很难的吧？”
班导听见这样的话，并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把钢笔放回桌面。
“啊，不是不是、不用在家讲。首先是在课堂上，有不懂的问题的话，不能置之不理。”
“嗯……”
他们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我坐在中间都能感受他们的同步。
班导把脸转向了我这边说：“如果在班上不好提问的话，过后也可以来职员室里提问。”
“我明白了。”
得到我的回答后，班导又翻了一页继续说：
“那接下来我们来说一下升学志愿的事情吧。叶奈同学，你有没有想继续念书的意愿呢？”
“我们之前商量过了一下，小奈表示有想升学的打算。”
没有等我回答，父亲就跟班导说了。班导把十指交叉地握住了双手，摆成了一个松散的拳头在桌面上。
“关于升学的事情，我们还有很多不懂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尽早的问比较好。”
母亲在这之后又接过了父亲的话。
“是这样的。叶奈同学你毕业之后的出路有什么想法吗？因为我想去这种类型的学校，毕业之后想去做什么之类的。”
这个还没有完全想过。我本来就不打算继续念下去，这方面的也完全没有考虑过。那些飘渺得很遥远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并不现实，所以尽力去想的话也没有意义。
“……有的吧？”
母亲似乎看向了我，但她完全没有窥探到我的想法。
“嗯，我想去学料理。”
我说出了不是我心中的想法，那又是谁的来着，和我说过一样的话，有点记不清了。
“诶？是吗？”
“梦想是当一名厨师吗？如果你想去学的话爸爸也会支持你。”
“那很好啊。”
班导也没有说什么，也只是对我的「想法」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首先的是让她继续念书吧，然后作为父母还是想让她继续上学。”
“那么，她现在的成绩能顺利升学吗？最好的还是公立学校，难不难呢？”
“是啊，”班导表示对我父亲的想法表示赞同，“即便是公立学校不同的学校也都有各种的特色。最好的话还是参考一下去年各种学校的升学情况来做打算。”
班导在笔记本上敲打了几下后，把萤幕转向了我们这边。
“根据叶奈同学的意愿，可以参考一下这几所学校的情况……”
结束之后，下午没有什么课，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结束的话还算是顺利，恐怕这个谎言到毕业之后就不需要隐藏了吧？
“……累死了。”
母亲走出校门后把手放在脖子上扭了扭脖子。
他们并肩走在前面，步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像是在回避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我落在后面半步，踩着校门口那条熟得不能再熟的道路。柏油路被下午的阳光晒得发白，鞋底踏上去有种干燥的触感。
“你刚刚说想学料理，是认真的吗？”母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问我。
“嗯。”我应了一声。
不想解释，也不想修正。反正答案已经被记录在某个档案里，成了可以被引用的一句话。
“这样啊……”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现在的小孩想法都很多呢。”
父亲笑了笑，“只要她肯好好念书就行。”
我没有接话。
“那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等等，小奈……”
父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已经不想等了。我还有打工要做，于是就渐渐地离他们远去。
……
“叶奈，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
下班前，店长把一个信封交给了我。
“谢谢。”
到月底后，总算拿到了辛苦劳作的薪资。等店长走后，我拆开了信封数了数，发现好多钱，这辈子我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钞票。
腿渐渐地有力似乎疲劳全都不见了。
要不要告诉老师呢？然后去外面饱餐一顿。
怎么想着这个念头，发现外面停了一辆红色的车，虽然只露一个头，但那好像是老师的车。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双眼，发现不见了。
再想确认，于是跑出门外来到公路上面，还是发现什么都没有。
是我太想念而出现幻觉了吗？
还是把钱存起来吧，毕竟我最初的目的不是存钱吗？
“怎么了？叶奈？”
艾琳这时已经换好衣服准备走了，正撞上了要回店里的我。
“没事，你要走了吗？路上小心！”
“那我等你吧，一起走。”
“不了，今天我还要留下来打烊呢。”
“啊，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忘记了没事，又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我留下来帮你！”
“咦？”
我想推脱，但她似乎撅着嘴硬要帮助我，有艾琳的帮助确实比较快。但这样的话，那我熟悉的流程是不是变弱了呢？
不管怎么想，今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坐着电车回到了家，走在临近家门的时候，今天意外的发现家里面的灯在亮着。今天发生了很多的意外呢。
用钥匙开门，走进了屋内。父亲和母亲十分难得都在。
父亲抽着烟，坐在了客厅的沙发前，母亲也坐在一边。
不知道是刚吵过架还是什么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
回到了那种不适的氛围，与在学校的时候完全不同。
落差大到就于心电图的起伏。
他们到底在唱什么戏，到底怎么了？完全想象不出来。
我保持着不关我事的态度准备回房间，却被叫住了。
“等下，小奈。”
命令的口吻。
父亲这样与我说，让我身体颤抖了一下止住了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