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餐馆中，绯世小手搭在木桶酒杯上，愣愣地听着米莎的故事。
前世作为咸鱼魔王，她从未去过前线，也没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当艾可描绘上千人的家族随着领地一同消散在火海中时，少女稚嫩的心灵生出复杂情绪。
她是想要征服世界，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这意味着要牺牲很多无辜人的生命。
作为流浪者，林奈对米莎的过往也有所耳闻，精灵悠久的生命带来了丰富的阅历，她夹起烤肉，将这件事当作饭间闲谈。
“这也不能全怪魔族。换作其他种族，也无法安分地活在贫瘠的土地上吧？其实还是缺乏领袖引导。或许有个窝在城堡里的王，魔族会觉得丢脸，变得安分许多也说不定。”
绯世缩了缩脑袋，小脸火辣辣的。原来以前的手下是这么看待她的吗？
不过能让世界变得和平也算是好事？
林奈的调侃有些道理，然而艾可知道，战争只是上位者们的游戏而已。
为了利益，将国内矛盾转移到魔王身上，推选出勇者进行讨伐。而在这之后，又是新的循环。
错的从来不是魔族，而是无法满足的欲望。
不过，艾可很认同一点，领袖的引导是非常关键的。
只要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和平，无论是谁来掌权都没有问题。
这样一想，绯世似乎是不错的选项。
前世虽然蜗居在魔王城内，但稳定了局势。相比之下，她这个受命讨伐的勇者才是罪人，将世界变得一团糟。
要辅佐绯世夺得世界吗？
艾可首次生出了这样荒唐的想法。让宿命中的讨伐对象，走上那个位置，真的正确吗？
可绯世也是她的伙伴，契约将命运连接在一起，是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迷茫的勇者看不清前进方向，只能借着酸甜的果汁麻痹意识。
吃完饭，和林奈做过告别，艾可带着绯世返回贫民区。
贫民区建在城外，不受到王国的保护。直达的通道也破旧，冷清，偶尔能看到过路的行人。
昏黄的余晖照亮了少女白嫩的面庞，那双夕阳色的眸子里带着惆怅。
“魅魔，你说我真的很没用吗？”
她将双手靠着背后，踢着街上的石子，尾巴低垂，背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艾可不想打击她，虽然是条咸鱼，但好像...似乎...单对魔族来说没有具体的贡献。
“算是吧，不过殿下不是说要振作起来吗？属下坚信您能够改变。”
“征服世界啊...由我这种人做真的好吗？而且魔族也有新的王了，也不需要我了。”
绯世也不是笨蛋，这一天，她听到了不少消息。也知道人族正在召集人手，讨伐新的魔王。
只是对象是魔王城里的那位，而不是降生于贫民区的她。
“魅魔...不，艾可，你到底是什么人？而我又是怎么回事？是你的奴隶吗？”
不合时宜的风吹动了发梢，绯世感到吹进了沙子，眼睛有些痛。
她大概是被骗了吧，眼前的家伙是被赶出王宫的勇者，是宿命中的敌人。
不揭穿事实，陪着演戏，也只是觉得有趣吧？
明明有些喜欢来着，结果到头来是个骗子啊。
被突然质问，艾可有些答不上话。她猜到会有天会暴露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到底该怎么说？是全盘托出，还是圆谎？
短暂思考后，艾可解开了右边的马尾，将发带绑在了绯世手上。
“绯世，我的确是勇者，而任务就是讨伐你。”
按照剧本，勇者会比魔王先降临在世界上。因此，艾可在两年前就受到了召唤。
如果顺利，她会在这段时间内磨炼技巧，收集民心，最后带着伙伴前往魔王城。
可现实是她成为失格者，最后在贫民区定居。
半年前，选职为龙骑士的艾可召唤了龙蛋，与此同时，边境传来了魔王复苏的消息。
本以为不会再和魔王有任何瓜葛，可没想到还是受到了命运的愚弄。
今后要相伴一生的伙伴是日后必须打败的敌人...该怎样相处才好？
艾可不知道，她本想着能瞒得久一些，或许能摸索着找到答案。
可现在，也只能坦白了。
“龙骑士会在十七岁时召唤出龙蛋，而你就是被我召唤出来的魔王。”
绯世睁大眼睛，这条信息太过震撼，她无法判断真假。
魔王会被当作契约龙召唤？这种事情是可以发生的吗？
不对，也就是说她本该降生在魔王城里，等待艾可的讨伐。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伙伴？
“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还是敌人？”
“绯世你觉得呢？我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先说好，我对你可是很中意的。”
艾可本想着不暴露绯世的身份，带着她平庸度日，在冒险中消磨时间。
反正都是龙，是不是魔王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守她不给世界造成危害就已经足够了吧？
但绯世这辈子不打算躺平，起码直到听闻米莎的故事前，她都想着征服世界。
虽然很快就变得犹豫不定，但确实想过要改变过咸鱼属性。
所以，在听到这段不亚于表白的说辞时，绯世陷入了动摇。
“我...我当然也很中意你，你很大，很漂亮，性格也很不错...所以...”
要不放弃吧，复兴魔族就交给城堡里的那位吧。乖乖当条龙，什么也不用想不也很好？
可是，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啊。如果类似于米莎的悲剧重复上演，她这位不作为的魔王是不是也有责任呢？
“所以我打算全力辅佐你夺回王位，绯世。你要变得更强，不管是实力还是心灵，都要成为能够引领魔族走向正确道路的魔王。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等等...勇者要养成魔王？还要帮助她夺取世界？这是认真的吗？
绯世大脑陷入宕机，她都打算放弃了，结果却被推着继续向前？
“我真的能行吗？该不会是为了哄我而故意说的假话吧？”
“一定可以的。放心吧，或许会困难重重，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其实艾可还在犹豫，她不知道这选择正确与否。
躺平了两年，心里也很自责。当初为了不当勇者，选择成为失格者。
可留下的烂摊子却要米莎来帮着收拾。
现在戏剧又要开始重演，她不能看着这位可怜人走向破灭的结局。
她想试着创造一个满意的故事。
“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