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过后,提着装有生活用品袋子的江伴月和冬月一同离开了旅馆,向着昨天的那个修车厂走去。
今天气候一般,太阳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上,整个世界好似灰蒙蒙的一片。
看着冬月打起黑伞,江伴月又有了新的疑问:“你会像传说里一样,被太阳烧成灰吗?”
“没试过,不过暴露在太阳下确实会削弱我的能力。”说到这里,冬月又补了一句,“虽然我是混血,但终究是混了古代血族的血脉。”
“古代血族?”江伴月感觉听见了新的说法。
“是血族内部的称呼,有古代血族与现代血族两种。”冬月转了转罩住她自己的黑伞,“这里提到的‘古代’与‘现代’并不以某个时间为节点,而是单指血族内部发生变化的两种血脉。”
“古代血族的话……就是我这种,运用着血族一直以来靠着血脉传承的能力,但是会受到太阳制约的个体。”
“现代血族的话,虽然对血族血脉相关能力的运用已经不如古代血族,但他们已经几乎不再受到太阳影响,并且衍生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但总之你们都要吸血对吧?”江伴月倒是感觉自己抓住了要点。
“你说对了一半。”
“嗯?”
“关于这一点……我一直在联系的那位朋友,正好就是一位现代血族,之后你看见她就明白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冬月甚至很轻地笑了笑。
“看见你都是这样了,我实在是不敢想象你的朋友会是什么样……”江伴月现在看见冬月笑就会有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冬月此刻的笑容很像是那种“有好戏看了”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冬月倒是有些疑惑地问了问。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喽。”江伴月耸了耸肩。
“啊,我知道,替X使者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对吧?”
“你还看漫画?”江伴月一时有些诧异。
“我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我的人类母亲是樱之国的人,我在樱之国待过不少时间。”
“不过按你的意思……”说到这里的冬月想了想,伸手指了指江伴月和自己,“我们也是‘人以群分’?不然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这只是没办法而已,再说了我可没有承认我们算是‘在一起’了!”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江伴月有些窘迫地加重语气抗议。
“哪怕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冬月笑着勾了勾嘴角,那一抹小巧的虎牙在唇边轻绽。
“……哪怕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江伴月抬手捂着有些发烫的脸,坚持着自己那自己都说不清的底线。
但她有种感觉。
自己的底线是不是正一点点降低?
决定不再胡思乱想的江伴月强行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穿成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太阳的照射么?”
看着冬月的打扮,江伴月不由得有些联想。
一身黑色礼服似的衣裙看上去就不太方便,更不用说那将她的肌肤都给裹了个严严实实的黑丝长手套与裙摆下的丝袜。
以江伴月的体感来说,也就是昨晚因为下雨所以多了些凉意,不然穿得这么严实,应该是会有些热的。
当然,吸血鬼会不会热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所以,看起来冬月这么穿,完全就是一副不想让自己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
“确实是如此。”冬月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被太阳照射的部位越多,对我的限制就越大。”
“……你把这些告诉我没关系么?”江伴月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些情报你要是多打探打探,迟早也能知道,更不用说各种民间传说里血族之所以会是这种形象,本身也是因为我们有的特征就是如此,更何况……”
说到这里,走得稍微靠前一点的冬月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看向冬月:微微躬身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啊,这些事情本就该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抬起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脸颊一侧问道:“还是说,你会想要害我吗?”
“……”
说实话,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江伴月还是思考了一下的。
眼前这位将藏在黑伞阴影里的血族少女,虽然确实对自己做了许多挺过分的事情。
但江伴月没有从其中感受到那种很明显的恶意。
哪怕因为观念不同而不能接受对方的行为和理念。
但自己也不会害她。
虽然如果有机会的话,也的确想教训教训她,挫挫她的锐气。
不然感觉自己会被一直牵着鼻子走。
“我没有什么要害你的理由吧。”
这就是江伴月的回答。
“但你好像一直很不愿意接受我。”冬月没有转过身去,只是一直倒走在前方,注视着江伴月。
“是啊,因为我没法接受你的行为。”江伴月也回应着冬月的视线,“我不能接受两个互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事情。”
说到这里,江伴月那黑色的眸子稍微眯起,变得锐利了一些:“尤其是你说的‘只是为了诞下子嗣的行为,并不需要感情’这句话。”
江伴月把昨晚冬月在床上的时候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你有记住啊。”冬月轻笑着耸了耸肩,“看你在床上时那样子,我还以为你没有听进去来着。”
看见冬月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江伴月并没有很生气。
她只是……内心稍微有些刺痛。
“既然你说了这么多,那我也稍微说一下我的家事吧。”
江伴月的目光从冬月脸上别开,只是望着远方林立的都市,感受着从一旁马路上驶过的汽车引擎的声响。
“这并不是什么无法承受的生命之痛……不如说,这只是一个人的痛苦而已。”
“在如今的玄国,血脉姓氏不像你们一样,会高度关联力量与权力之类的东西,但本身也有家族这样的概念。”
说到这里,江伴月稍微叹了口气,开始回忆脑海里一些并不是很愉快的画面:“江家,你姑且理解为与你的“默克林丝”一样吧。”
听到这里的冬月也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只是依旧保持着倒走的姿势,陪着江伴月一同前进。
“我有一位堂兄,他从小就很懂事,比我懂事得多。”
“我和他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并不坏,我们有限地相遇的时间,他常以堂兄的身份照顾我,或许是因为责任。”
“他向来按部就班地跟着长辈们的要求长大,好好读书、考上本地有名的初中、高中、直至外省有名的大学……”
“他一直如此,我不知道他对此是否有什么怨言,起码我没有听见过。”
“就是如此稀松平常,而在他大学毕业后,依旧按照长辈们的要求,考取了一份有头有脸的工作。”
“那么接下来,那就只剩最后的事情了。”
“结婚,最后传宗接代。”
“那是玄国每一个家族根深蒂固的执念。”
“他遵从了江家安排的相亲,迎娶了一位与他门当户对的女性。”
“双方的家族都为了他献上了祝福。”
“除了他自己。”
“因为婚礼之后,我没有再看见过他的笑容。”
“和我每一次看见他遵循着长辈们的建议做出行动的时候一样,从小,到大。”
“而最后,在我来到新联合城之前。”
“他离婚了,最终也没能有一个孩子。”
“我没有再见过他,只是在通讯软件上看见他的留言,他说他要出去旅行。”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江伴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冬月是什么表情。
她只是下意识地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想到了老妈。”
“我也通过各种人各种渠道询问过。”
“她年轻时来这个新联合城打拼,最终带着一身伤回到了玄国,还怀了我。”
“怀上我,她真的幸福吗?”
“不然,为何对于我的父亲总是绝口不提?这么多年了,别说他长什么样,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伤怎么来的老妈也从不解释,直到现在,那些伤都还在她的身上。”
“那些伤和怀上我会是个偶然么?”
“所以我必须搞清楚,我相信答案一定在这个新联合城里。”
“如果那些伤是因为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造成的,那我也一定要给这件事画下一个句点。”
说到这里,江伴月认真地看向冬月:
“这些家事,放在世界上这么多人的经历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巨大的苦难。”
“但我认为人生并不是要比谁更惨,而是不要让可以避免的苦难重演。”
“无论是堂兄还是老妈,他们的人生轨迹都被影响了太多。”
江伴月加速走了几步,而就像是要配合她的步子一样,一直面朝着她的冬月也停了下来。
“所以我绝不会认同你的观点。”
江伴月直视着冬月的眼睛,斩钉截铁地抛出这句话。
而靠着高跟鞋能勉强平视江伴月的冬月表情轻松,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
“我不需要你的认同。”
“你的母亲江予琳促成了我们之间的婚约,那我就会利用这一切来达到我的目的。”
“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
赤色的眸子回望着江伴月的双眸。
像是猩红的血液滴入不见底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