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那充满节奏感的音乐重新响起,绚烂的光芒在整个大厅摇曳。
舞池内,江伴月与源源不断赶过来的四月蛇打手打成一团。
有的客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惊恐着远离。
而有的人把江伴月和这些四月蛇的打手当成了他们舞蹈背景的一部分,在一旁肆意张扬地扭动,或者以夸张的肢体语言和意义不明的吼叫为他们呐喊助威。
他们并无所谓谁输谁赢,在连身体都仿佛随之震颤的音乐声中,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们只想看一场对殴。
尤其是看着那在舞池中央张扬的黑色长发的少女用非常人的力量,用着仿佛某部电影里随手抄起一旁的椅子酒瓶玻璃杯砸人的姿态更是让他们连连鼓掌。
却没有人注意到那被掩盖在嘈杂的音乐和人声之下的,沉重而规律的鼓动。
江伴月的目光在舞厅四下移动,确认着周围的情况。
舞厅的音乐令她烦躁,机械般地把仿佛无穷无尽的人打回去让她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滚烫地翻腾。
她依稀记得四月蛇是有参与军火贩卖的,她知道现在整个舞厅都在“升温”。
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斗殴”了。
前来支援的四月蛇打手们拿起了不知道什么型号的电棍,高压静电偶尔闪过的弧光肉眼可见,江伴月不确定她的肉体能不能扛住这东西。
迄今为止她已经好几次在堪称乱来的情况下催动着自己的肉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的身体也一次又一次靠着抗住了敌人的攻击来回应着她。
冬月有没有成功把蓝鼠带回到车上?那些她顺手救出来的人有没有成功逃走?
她很烦躁。
她感觉自己似乎又进入了那种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舞厅的灯光绚烂又昏暗,她感觉有些恍惚。
每一次眨眼间,视野都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抬高。
她俯瞰着那些围过来的打手,俯瞰着那些看热闹的客人。
俯瞰着……整个舞厅。
这一刻,时间好似被拉长。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信号。
开战的信号。
而舞厅的歌曲在这一刻更换,劲爆的节奏响起。
每个人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像是野兽准备冲过去撕咬被围捕的猎物。
但偏偏这种时候,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压过了激昂的节奏,滑入舞厅。
“请让一让让一让——”
裙摆翩翩如蝴蝶的冬月拖着一个双手被血色的绳索绑在身前的少女,撞翻了一个四月蛇的打手,来到了江伴月身边。
“我不是让你先走吗!”看着这奇妙的一幕,江伴月忍不住冲着冬月喊道。
“你不来谁开车啊?我开车你又不乐意。”冬月冲着江伴月吐了吐舌。
打手们已经手持电棍,向着江伴月与冬月冲了过来。
“走!”顾不得这么多的江伴月向着厨房的方向跃身而去,挥动手里碎裂只剩下半截的啤酒瓶突围。
“说起来,如果她只剩个尸体能领赏吗?”冬月将手里惊慌尖叫的蓝鼠护至身前,推着她向前冲锋。
“不行,对于司法机构来说,活着的她才有用。”耳机里,艾洛蒂冷静地提醒。
“那好吧~”冬月无奈皱眉,将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蓝鼠护至身后的同时抬手,一根血色的鞭子从指尖飞射而出,将一位四月蛇打手手里的电棍缠住,抢了过来。
“接着——”
然后将电棍扔给了江伴月。
江伴月接过电棍,但这时,一道细长黑影冲着她劈头而来!
噼啪的电流声在这一刻突破了舞厅音乐的喧嚣,呼啸着从惊险避开的江伴月侧脸划过,令她感觉到炽热的撕裂感啃噬着她的皮肤。
有一瞬气血上头的江伴月挥动手里的电棍以牙还牙,将那个偷袭她的打手抽翻在地上不停抽搐。
“趴下。”一旁的冬月压着手里蓝鼠的脑袋让她避开了砸过来的电棍,同时把蓝鼠当做踏板,翻身过去用自己的高跟鞋一脚踹在了那位打手的腹部。
“你为什么会叫蓝鼠,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蓝。”冬月把蓝鼠从地上拽起来,继续拖着她往厨房冲去。
“我不建议给自己起个与自己特征相似的代号。”回答她的反而是耳机里的艾洛蒂。
节奏爆发起来的音乐声中,四周客人们的喝彩如雷,他们以欢呼和掌声恭送着两位看起来像是来砸场子的少女冲进厨房。
在这样的情况下,厨房里已经没有人,江伴月把灶台上还在炖煮的锅连同里面的食物一起向后掀去阻挡追兵,冬月则是抄起挂在墙上的餐具糊到了从后门进来堵她们的打手脸上。
江伴月与冬月冲出后门,用力把门板向后砸去。
感受着外界那与舞厅相比明显冰冷的空气,她们冲出巷道,向着自己的车跑去。
砰!
转角靠近她们开来的车的一瞬,在一声爆裂响起,一枚子弹打在了江伴月身边的墙壁上。
“终于用上枪了?”嘲讽了一句的冬月将不停喘气的蓝鼠塞进了后座,自己也窜了上去。
江伴月爬上驾驶位,以最快的速度启动车辆驶离。
“还没结束。”
“我知道!”江伴月控制着自己不要撞到停在路边的车辆,在喧嚣与喇叭中冲着耳机喊道。
她没法不知道,因为后视镜里,明显是冲着她们来的黑色车辆开着车灯摁着喇叭紧追不舍。
“我为你们规划了几条路线。”艾洛蒂一边说着,一边在江伴月的手机导航上设置了路线。
但是江伴月完全没有时间看。
啪!咔!哗啦!
“啊啊啊!我不想死!”
后座蓝鼠的尖叫声与车窗玻璃被子弹击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冬月不得不把她直接摁在后座上。
摩托引擎的轰响自侧面的街道响起,戴着头盔的人从侧面杀出,向着江伴月她们的车辆右侧冲过来。
砰!
甚至还能一边驾驶摩托一边用手枪射击,把她们所在的这辆车的车窗击碎。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暴虐的情绪涌起,江伴月甚至想直接向右撞去,那个骑摩托的人挤到一侧的街道上撞翻碾成肉泥。
但是颤抖的手终究没有向右打方向盘。
冰冷的风呼啸着灌入,后座的冬月抄起自己的大型左轮,对准了那辆摩托准备反击。
然而,此刻为了转弯,不得不减速的车身有些不稳,以至于稍微被从窗口甩开的冬月没能瞄准。
就这一下,摩托已经从冬月的射击角度消失了。
引擎声、枪声、喇叭声……各种声音在夜空之下追逐着她们。
还有沉重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后座的冬月和蓝鼠都听见了。
这辆车没有做防弹处理的车窗已经碎得东一块西一块地挂在车上,但她们依旧能听见沉重的呼吸随着贯入车内的风一同呼啸。
沉重如钟的心跳随着车辆行驶时的轻颤而鼓动。
“你受伤了!”
等江伴月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后座,双手还保持着握住方向盘的姿势,微微颤抖。
而甩掉了脚上高跟鞋的冬月已经到了驾驶位上,一脚油门掀得江伴月和蓝鼠整个人都往后靠去。
这是江伴月和冬月见面的时候,冬月曾经用过的,可以互换位置的魔法。
江伴月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沾着血,卫衣内紧贴着胳膊的部分满是液体粘黏的触感。
剧痛与麻木后知后觉地在她的身体右半侧爆发,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枪。
她甚至没有去确认自己身上的伤口,只是不停地喘息。
“……”
耳机里,艾洛蒂有那么一瞬间想提醒江伴月,受伤了不能这么呼吸。
但,听着那在耳机内带着某种像是嘶吼一样颤音的呼吸声,艾洛蒂没有开口。
毕竟,这或许已经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
只是平时的江伴月太过于像一个“人类”。
而这时,驾驶位上的冬月则是开着车在黑区的街上乱窜。
四月蛇的人明显比她们更熟悉这边的街道,从别的地盘调过来的帮手,能靠着各种近道从另一侧逼近冬月她们。
以至于冬月为了不被对方逼死,好几次偏离了艾洛蒂设置的逃跑路线。
但她有种预感。
她们就像是被围堵的猎物一样,一步一步被驱赶进猎人设好的陷阱。
“有车向你们靠近了。”
耳机里,艾洛蒂出声提醒。
“还真是热情啊——”冬月揶揄了一句。
轰!
没能避开从一侧挤撞过来的车辆,冬月不停地稳住方向盘才勉强维持住车辆前进的方向,把撞过来的车甩开了一段距离。
整个车被这一下撞得剧震,令人心颤的金属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江伴月有些恍惚。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一晚。
老妈把车开翻进河里的时候,当时的车身就是这样震的。
她也如当时一样,坐在后座。
嘶——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尾甩出一个弧度,江伴月身体前倾,蓝鼠整个人被从后座上甩下来。
“看起来,我们没路了。”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冬月轻笑着说道。
好几辆大车横堵在十字路口前方,车辆的引擎声从左右后三方靠近。
周边的建筑像是被废弃了一样漆黑,仅剩下冷色的路灯点缀着这片由车辆构成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