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开来的金属碎片化作燃烧的火雨从天而降,滚滚烟尘在四月蛇的车辆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们想跑!快跟上——”
一位四月蛇的打手一边提醒同伴,一边穿过爆炸产生的浓烟。
他一手拿着手枪,另一手挥赶着那些烟尘,靠近了对方的车辆。
在他看来这些人简直是疯了,这样对着他们的包围网撞击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但这突然的爆炸确实有可能给对方逃走创造机会。
然而,对方的车辆还在,没能因为这次爆炸就冲出去。
“死了么……倒也省事了。”
这位打手一边嘀咕着,一边靠近车辆,试图探头确认里面的情况。
对方没死的话,他不介意补上一枪,反正大姐头也说了不需要活口了。
然而,就在瞬息之间,一只手从车窗闪电般伸出,脖颈像是要被掐断一般的巨力打断了他的思绪。
下一刻,他的脑袋被狠狠地砸在了车窗框上,钳住他脖颈的手松开,让这位打手的身体贴着车门滑落。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视野里,只烙下了一对漆黑冰冷的竖瞳。
江伴月推开车门,在令人心惊的金属摩擦声中,顺手把因为爆炸和撞击产生的冲击变得扭曲的车门也一起扯了下来。
然后用力一掷,将一位从远处准备射击的打手整个砸飞了出去。
现在的她能看见。
她之前就有过这种感觉。
她的视线变得很诡异,她的双眼依旧。
但眼前的画面却好似有重影一般,像是自己拥有另一种视线。
很高,能俯瞰着整个包围圈,那些人影,那些摩托,包围着她们的大车,都能看清。
虽然夜色的昏暗令她看得不远,但那些拿着手枪的四月蛇打手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从开始撞击包围圈开始,就没有打算逃跑。
她怎会逃跑?
她的情绪开始高昂,平时绝不会有的思维方式正自心底升起。
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
也配让她逃跑?
另一侧,从副驾驶的窗户灵活钻出的冬月打开了她的黑伞,挡下了一枚飞射过来的子弹。
她的伞面经过防弹处理,对付一般的弹头没什么问题。
收伞的同时转了一圈,用伞尖打翻了一个拎着金属球棍冲过来的打手。
然后转身,顺势从伞面下抽出一柄作为伞骨的短剑,朝着一位拿手枪的打手扔了过去,也不管刺中了对方的哪里。
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中四溢,对于血族来说是最佳的击中反馈。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一种炽热。
那是江伴月的血在躁动。
这是让冬月很陌生的感觉。
她能从中感觉到一种狂暴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多少也影响了她。
所以她知道江伴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跑。
并且,这一刻,冬月有种感觉。
江伴月的血与她的血在体内血族的循环系统中有了些交融。
她隐隐触碰到了江伴月的血液内所蕴含的一些力量。
另一侧,摩托狂拧油门产生的排气声轰鸣着响起,从四面八方逼近江伴月和冬月的位置。
这些改装过的排气的摩托在平时承担着炸街的作用,而今天参与到这次追捕中来,正好给了他们喧嚣着倾泻情绪的机会。
大车要继续包围四周,直接带着武器靠近的打手已经被对方打倒在地。
那么现在就轮到他们上了。
在平日,遇到什么事情,他们这些自诩为四月蛇“先锋军”的人都会拿起武器,第一时间开着摩托上。
但很多时候,他们遇见的对手在看见这样的一群又一群的摩托阵仗之后,要么马上老实下来,要么在排气的音浪呼啸之前就已经四散逃走。
于是也就只能平日在黑区的街道上狂飙炸街,主打一个高处不胜寒。
而今天机会来了。
有不长眼的人冲进了他们四月蛇的舞厅,放了他们的货物还抢了他们看守的黑客,当然最重要的居然是还能开车逃走。
这令这些骑着摩托的“先锋军”摩拳擦掌,总算是有了发挥的机会。
其中一位没有带武器的四月蛇打手在得令之后率先冲锋,他平时就感觉自己的同伙骑个摩托都还要腾一只手拿根球棍简直逊毙了,先锋军的武器就是摩托,其他的都是异端。
所以他猛轰油门,向着那位黑发少女冲了过去。
在他们的字典里自然没有怜香惜玉一词,毕竟在他们看来都是混黑区的。
他们那总是穿着黑纱轻衣大姐头外貌看起来那么妖娆,结果也并非一朵娇花。
而是会吃人的蛇。
黑区没有娇花,毕竟就算拿来观赏都有可能被踩掉花瓣。
所以他就像过去一样笃定对方会避开,毕竟以前每一次他这么做,他摩托面前的对手都会仓皇逃窜。
他享受那种对方一边惊恐着叫喊一边背对着他狼狈逃跑的样子,就像是两人面对面徒手对决你手上却有一把刀,对方只能屈服或者逃跑。
甚至逃跑时可能还会因慌不择路而摔倒在地,这时候他就会从对方的身边碾过,像嘲笑一只老鼠一样把对方赶得在地上不断乱爬。
一向如此。
这样的距离,逼近只是瞬间的事情。
但是他有点诧异的是,那位散着黑发的少女好像并不打算避开。
不过他也并不怀疑自己的摩托,这是他的骄傲。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摩托就是最强的武器,没有人能用肉体挡在高速行驶的摩托面前。
虽然说实话他还没有试着直接这样撞过人,毕竟正常人看见他这样冲过来都会跑,大姐头虽然不会跑但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撞大姐头。
这位四月蛇的先锋军有些激动地舔了舔唇,今天感受感受回去好吹牛B也不错。
直到他冲到对方面前,对方都没有避开。
这令他瞪大了双眸,期待着撞上去的那一瞬间的感受。
哐!
撞击时摩托发出了一声闷响,剧烈的震动差点令这位先锋军没有抓稳而从摩托上掉下去。
但他稳住了,也从感觉到了撞到肉上的反馈。
但情况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以他贫瘠的学识,他感觉直接这样撞人不外乎就是把人撞飞出去,或者自己从对方身上碾过。
然而……
对方居然用双手拽住了摩托,硬生生地把他拦了下来!
摩托在排气的轰鸣中减速,推着对方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前进。
直到彻底停下来。
他想过这个问题,但也只是想过。
既然在新联合城,就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不是人。
就像坐在车里的大姐头,她的真身显露的时候总是令人毛骨悚然。
但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人——
他愣住了。
他对上了一对黑色的眸子,眸底流转的金光照亮了对方清秀的五官上不该有的凶狠与暴虐。
他看见了对方那拽住摩托的双手上流淌的血液,以及血液之下,与大姐头身上相似的……鳞片。
他被对方从摩托上拽下来了,就像是扔一块抹布一样扔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他惊恐地转身,看见眼前的黑发少女居然徒手把摩托举了起来!
然后转身,淡金色流光闪过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如潮的恐惧压得他难以呼吸,他先锋军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粉碎。
这种时候他偏偏想起了他曾经骑着摩托戏耍过的那些人,那些在地上狼狈地四处爬,他从旁边碾过的时候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碾断对方的手或者腿,那种惨叫并不会让他恐惧,只会与摩托的排气声浪一起激发他的肾上腺素。
但现在,他才是那只在地上爬的老鼠。
“啊啊啊——”
轰!
江伴月用摩托狠狠地砸下,骨与肉碎裂的声音并不足以平息她的情绪。
硬生生接下摩托的撞击令她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从胳膊传到全身,体内的骨头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偏偏这时,令她烦躁的排气声浪从身后响起,她直接抡起手里的摩托向着声音的来源扔了过去。
哐!
惨叫声被淹没在金属撞击的轰然与同地面摩擦的刺耳尖啸之中,试图冲过来支援的另一位先锋军才刚加速就被迎面而来的巨大摩托砸飞出去。
另一边,拎着伞的冬月在摩托之间起舞,漆黑的裙裾飘飞如蝶,在冷色的路灯间闪烁。
大型左轮在夜色之间零星地轰响,每一枪下去都会报废掉一台摩托,或者摩托上的人。
那些打手们的手枪子弹不足以穿透她的伞,试图提着武器靠近的人都会被化作一道弧光的短剑逼退。
她跃起踩过一辆摩托,从一个人的头顶飞过,再用伞尖刺穿另一人的身体。
仅以一辆汽车分割,两边战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边是狂暴的碾压,另一边是优雅的杀戮。
自打那两人不再逃跑,下车之后便是如此。
这些包围过来的四月蛇打手却只能眼见地上全是躺下的人与侧翻的摩托。
内心之中不由得闪过一次念头。
这一次的追捕。
究竟是谁追捕谁?
在恐惧即将无声地蔓延之际。
一道像是蛇吐信一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的轿车中,清晰地响起,沿着整个包围圈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