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氛围被这一声响动给打破。
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的江伴月有些尴尬地推开了坐在自己腿上一脸不爽地咂了咂嘴的冬月。
她小心翼翼地下车,确认了一下砸在本就已经扭曲凹陷的引擎盖上的东西。
她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
确实是一只猫,只不过……很眼熟。
是一只毛色灰黑相间的狸花猫。
不过在仔细打量之前,她还是凭借着方才视野确认狸花猫落下来的角度,顺着仰头看去。
看见房檐高处有几个小巧的影子一闪而过,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确认了这一点后,江伴月才重新将目光移到了引擎盖上。
这灰黑相间的毛色纹路分布越看越熟悉,完全就是之前自己一直遇到的那一只。
江伴月隐隐感觉她已经不是和狸花猫有缘的问题了。
毕竟她们已经来到塞任姆大学附近了,遇到的可能性更高了。
只不过,对方身上爪痕似的伤口比之前看上去的更加严重。
她想了小时候看见有只野猫在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汽车碾了一下尾巴之后,整个尖啸着飞速向一旁的草丛窜出去的画面。
这只狸花猫从高处摔下来都不带叫一声的。
同类相争?结合刚才高处的那几个影子,江伴月思考了一下。
不过目前来说这似乎不重要了。
江伴月对上了那暗橙色的圆杏眼。
那眸子只是紧紧盯住江伴月,随后起身……却因为颤抖的身体不支而又跨了下来,趴在引擎盖上。
“还记得我吗?”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江伴月试着伸出手,“之前你帮过我,我还给过你小鱼干呢。”
江伴月确认着对方的反应,不希望惊吓到对方。
眼前这只狸花猫看起来很想离开,但是爬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你闻过我的气味吧?应该还记得?”
见僵持在了这里,江伴月说着,擦了擦自己手上凝固的血液,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向着对方缓缓靠近。
对方缩了缩身体,但是没有别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惊恐与害怕,江伴月从对方那暗橙色的眸子里看出更多的是疲惫。
虽然她在各种视频上刷到的猫都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表情,但评论区也有人说那并不是猫的表情,只是人自己的理解。
但她现在,有种莫名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情绪的感觉。
江伴月的手指缓缓靠近,那只狸花猫也只是趴着,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最后,江伴月把手指举在了对方的鼻子前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不做直接的触碰。
狸花猫顿了顿,缓缓伸了伸头,嗅了嗅江伴月的手指。
然后把头缩了回去。
没有别的表示。
既没有“喵”一声,也没有别的什么举动,看着江伴月的眼神也没有特别的改变。
但江伴月记得这应该是猫表示了认可气味的表现。
“要不先进车吧?你趴在这里我也不好开车。”江伴月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做动作示意。
毕竟通过前几次相处,她感觉这只狸花猫还是挺通人性的。
主要是她挺想把对方直接抱进来的,但是考虑到对方只是认可了她的气味,并不代表能直接触碰。
也不记得是在哪个网站看的了,说是与猫相处就是如此。
猫对领地、安全、接触之类的观念很奇妙,与人不同。
要先让对方了解你的气味,你才能与它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然而,这只狸花猫就像前几次一样,仿佛听懂了江伴月的话那样,开始缓缓地往车厢的方向爬。
毕竟车窗玻璃基本已经碎完了,它可以直接爬进去。
“要我抱你么?”
看着对方艰难的步伐,江伴月试着询问。
当然,狸花猫并没有理她。
反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上的冬月一直眯起血色的双眸,有些警惕地看着那只爬过来的狸花猫。
江伴月注意到了冬月的神情。
“怎么了?你不喜欢猫?”
想了想之后,冬月笑着调侃道:“总不至于是怕猫吧?”
冬月那血色的眸子幽幽地转过来,盯着江伴月。
突然像是理解了什么似地,面色不屑地笑了笑:“原来前几天我上学的时候,你就是来找她了啊?”
“啊?啊……之前我在学校里遇到的就是这只猫,它在之前我们从图书馆里跑出来的时候帮过我,那天火太大了,得亏它带我走了没人的路。”
不知不觉间,感觉自己情绪清爽了不少的江伴月向冬月解释。
“后来我给我它小鱼干的时候,感觉还挺通人性的。”
“哦豁……你们玄国管这种叫通人性啊。”
“这不算通人性什么算通人性?”江伴月有些疑惑。
说着,那只狸花猫已经艰难地爬到了驾驶位上。
本来想就这样趴下,但是在与冬月对视之后,又挪到了后座上。
“它看起来受伤了,我也不太清楚动物的伤怎么处理,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能治疗动物伤口的医生……”
“你身上的伤比她的重多了,为什么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难得地,冬月稍微别开了带着一抹阴郁的脸。
“……”听到这里,站在江伴月倒是沉默了一下,愣在了车外。
她没有细算过自己今晚具体受了多少大大小小伤。
她甚至有印象自己之前甚至受了枪伤,血都流了不知道多少。
但是……比起害怕、担忧这些情绪。
之前只有疼痛带来的愤怒占据了她大半的思绪。
而现在,除了受伤部位以及身体各处的骨头在隐隐作痛之外,她其实感觉……还行。
自己身体的异常,还需要不断地去确认。
但,起码现在的她,真的还好。
“我还好,现在还能活蹦乱跳说明没事,这么长时间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回光返照。”
江伴月想了想,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
“反正你没事就行。”
这是她最自然的想法。
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老妈把车开翻进河里那一晚。
那时她好像才刚升到初中吧,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怎么样。
她只是想把老妈从倾倒的驾驶位上拽出来,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这次抓蓝鼠的行动,本质上是自己请艾洛蒂帮忙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但冬月陪着她以身涉险了。
她不认同冬月的观念,但她们之间并无仇恨。
所以她也不希望冬月受什么伤。
而眼前的这只狸花猫也一样。
她帮过自己,那自己也不介意多帮对方一下。
因为对方,只是一只猫啊。
“你——”难得地,冬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母亲确实没有撒谎。”
冬月现在都还记得那场宴会上,江予琳把自己的这个女儿吹得天花乱坠。
但在所有言辞之下,唯有那句“她是个好孩子”藏了十几年的欣慰在眸子里。
“她身上的伤不致命。”冬月语气有些别扭地说道,“反正没有你身上的伤重。”
“那就好,可惜今晚没有小鱼干了。”江伴月回到驾驶位,扭头向后座去哄猫,“虽然你应该是野猫,但是看你也受伤了,今晚就先跟我吧,明天我带你回学校。”
“你还打算带着它?”
“一只猫而已,没什么吧?你看它挺乖的。”江伴月倒是很满意,不由得眯起眸子看向冬月,“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都没有咬我或者抓我,还是说吸血鬼也怕狂犬病?”
“我怕她?”冬月轻蔑地看了后座的狸花猫一眼,冷笑了一下,“一只偷腥猫而已。”
“偷腥猫……你这是什么词?”
一时有些无语的江伴月在摇晃中发动了汽车。
“外界评价我们血族有句话,叫‘不要让血液暴露在血族的视线里’。”坐在副驾驶的冬月突然环抱着双臂开始说明,“其实是指血族就算不直接喝下血液,也可以通过对方的血液散发的气味获取其中的信息。”
说到这里的冬月语气里有一丝得意:“有的信息是你用眼睛看不见的。”
“你想说什么?”江伴月疑惑地皱了皱眉。
“比如……既然不是真正的猫,在我面前就不必保持这种姿态了。”
“啊?”
在江伴月疑惑的时候,她也豁然有了种感觉。
后座在发生什么奇妙的变化。
因为车内镜已经碎裂,使得江伴月只能停下汽车往后看去——
她没有看见那只狸花猫。
而是看见一位少女用很奇妙的屁股朝上脑袋朝下的姿势趴……或者说挂在车后座的靠背上。
那是一位看上去与冬月个头差不多的少女。
凌乱的灰短发在刘海与发梢各处像是挑染了调皮的黑色,一对猫耳从脑袋上晃动着冒出。
发丝下可爱的圆脸上有着好几道爪痕似的伤疤,小巧的鼻梁上方那对熟悉的圆杏眼里带着一种介于漠然与警惕之间的暗橙色。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几乎能罩住上身与大腿的破旧斗篷,斗篷上的破损间能瞥见她的肌肤。
并且,在她这个头朝下的奇妙姿势下,斗篷却像是反重力一般没有耷拉下来,依旧能遮住她的身体。
一根有着黑纹路的灰色猫尾从斗篷下探出,轻轻地扫着车顶。
“我靠,猫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