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太快了。”
冬月伸出手，轻拍了江伴月的肩膀一下，令她晃了晃神。
就像是从某种沉浸的氛围中回过神来一般，江伴月最终只听见心跳沉重的鼓动平息了下来。
她看了看周围，那些围在各处的野猫都向后退了好几步，好些挤在一起就像是要取暖那样遮掩着彼此。
连原本不屑地坐在垃圾桶上的那位女性都呲起牙挺直了腰板，斗篷下的尾巴绷直，绒毛像是炸开了一样倒竖。
以至于晓辉都往前远离了几步，有些诧异地瞪圆了眸子，转过头来盯着江伴月。
“你这样哪有人类的样子。”
冬月轻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教导的口吻：“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格调与四月蛇那些最底层的小喽啰一样的话，与别的个体谈判时就不要突然讲大道理。”
“你不是准备好了筹码么？把那些拿出来给对方看就行。”
冬月说着，手指从江伴月的肩上滑下，稍微压低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当然，如果你刚才那些大道理的意思是谈判已经无可挽回打算转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也没有意见。”
“当然不是了。”江伴月反驳了冬月，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她刚才听见对方的那番话之后，是有点失态了，于是此刻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总之，规划地盘的前提是……你有没有兴趣管理一块新的地盘？”
依旧是由晓辉进行翻译。
“嗯？”听到这里，坐在垃圾桶上的那位女性才收敛了从指尖弹出的爪子，在垃圾桶上盘起腿，双腿摁在腿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有那绒毛竖起的尾巴并没有放下来。
因为刚才那一瞬对方的心跳声，居然有稍微吓到她，她自己都很诧异。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占下这里的地盘，也是因为能从垃圾桶里找到吃的，并且也有可能获得投喂吧，但这样并不稳定。”
江伴月掏出手机，上面有在来之前，她与冬月还有艾洛蒂商量整理过的一些信息。
“我们在黑区那边有一个舞厅，可以把那里分给你当做地盘，那边会提供伙食。”
为了避免这些话语被当做是欺骗，以及照顾对方的情绪，江伴月很快就补充。
“这并不是一种饲养而是聘请，你只需要注意那里是否有闹事的人，能处理便处理，不能处理通知我们即可。”
毕竟，不可能让艾洛蒂每天就负责监视那里。
“听起来不错。”
这一句不需要翻译，江伴月倒是自己也听懂了。
不过，眼前的女性那凌乱的黑色发丝上那略有些残缺的猫耳轻轻抖了抖：圆瞳里透出的视线指向了两人之间的晓辉：“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她来做？”
听见冬月的翻译后，江伴月想了一秒，才意识到晓辉已经完全被对方当成了她们这边的人了。
虽然从情感上来说，江伴月觉得她和晓辉姑且算个……或者半个朋友？
不过这个问题，之前她问晓辉的时候晓辉已经给出了她并不是很想离开这里的答案。
具体缘由不明。
但，这个回答不能直接跟对方说，太敷衍了，反而会显得很虚假。
“因为那边是个舞厅，在营业的时候会有些吵，她带着的小猫或许会应激。”一旁环抱着双臂的冬月却是很自然地抬抬手，接过了话茬，“如果你愿意过去，并且带着你的猫过去的话，记得选一些对音乐和喧闹没有那么应激的人。”
说到这里，冬月眯起血色的眸子，语气轻松地笑道：“你自己应该不会因此应激吧？”
“更何况，我们迟早会有更多可供支配的地盘，到时候也会安排她过去的。”
说到这里，晓辉回头的目光落到了冬月身上，冬月只是回了一个很自然的眼神。
“那么这里的地盘呢？”对方的尾巴稍微放下来了一些，毛没有之前那么炸了。
“我也知道光是有这个提议还不够，不过好在有你和小灰在，哦，小灰是指她。”江伴月冲着晓辉偏了偏脑袋示意，“我们可以和这些猫交流，分流一部分去猫咖打工。”
在来之前，江伴月就考虑过这件事，这也是她请艾洛蒂问了相关的情况。
最终，动用了艾洛蒂的情报网，联系了好几家猫咖，在清洁、疫苗等花费相对合理的情况下，可以接纳一部分流浪猫。
“如果这些安排能商量妥当，那么塞任姆大学的地盘应该已经供应足够的野猫。”江伴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到时候重新合理地规划一下地盘，便不用再为此而争抢了。”
江伴月说完这些话之后，能感觉到那位坐在垃圾桶上，长着猫耳的女性已经没有散发出那么明显的锋芒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一句，江伴月也听懂了。
她点了点头：“第一步信任是很难的，大部分的欺骗都是从第一步开始，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找你沟通。”
“你可以跟我们去看看。”
江伴月说着，抬起手冲着两侧的那些猫示意：“再回来为他们做决定。”
在晓辉的几声“喵”之后。
夜晚似乎安静了下来。
对面的女性抬起头，仰望着被灰暗的云层遮蔽的天空。
她轻巧无声地从垃圾桶上跃下，向着其中一些猫走去。
“能让我和他们讨论一下么？”
“当然。”江伴月点了点头。
毕竟，从对方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之后，江伴月就有了比较好的预感。
不如说，对于她而言，实习任务已经初步解决了。
无论对方是否接受，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围绕地盘与食物进行的纷争。
“最后一个问题。”
这时，对方一句话把江伴月从思绪中拉回。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之前都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面对着这个问题，江伴月想了想。
最开始的话，单纯是因为巧合。
晓辉落在了她的车上，而希莉欧丝教授也正好给了她一个解决塞任姆大学周围野猫的任务。
她便做了。
但，在做准备的过程中，江伴月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一天，她和希莉欧丝教授坐在长椅上交流时的对话。
——因为我相信每一个个体的思维与视角，也相信一件事情是通过许多个体的协同努力来完成的。
——人类会看见倒塌的图书馆废墟。
——但蚂蚁会在意落在落叶之间的食物碎屑。
虽然她感觉她和希莉欧丝教授还蛮聊得来的……希莉欧丝教授跟她说的这些话她也能理解，并不觉得厌烦。
但冬月刚才告诉她，不要动不动就讲大道理。
“如果我说，是为了我的学分，你能接受么？”
果然，对方只是困惑地眨了眨眼。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说起来，你怎么称呼？”江伴月试着询问。
听到这里的时候，正蹲在一群猫中间的那位女性眨了眨眼，稍微抬起了头。
“米娅。”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以前有人类这么叫过我，那就继续这样叫吧。”
最终，江伴月把带来的所有小鱼干都分了出去。
而米娅说她今晚会去询问其他猫的意见，之后回复江伴月。
今夜的事，也就暂告一段落了。
“居然没有打起来。”冬月就像是很遗憾那样感慨。
“你是哪来的好战分子吗？我可不想被那么多猫抓破相。”江伴月抬手轻轻捂住腹部。
“怎么了？”冬月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
“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是饿了。”江伴月放开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去吃个宵夜吧。”
说到这里，江伴月冲着跟在她们身边的晓辉问道：“小灰也一起吧。”
不过，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小灰已经变成了猫的模样，消失在了黑夜的阴影之中。
只有冷风间飘荡着一声轻微的“谢谢”。
“好啊。”在夜晚依旧撑着伞的冬月走在江伴月身边，脚步轻盈，“但是你得帮我写作业。”
“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之后的几天时间内，在晓辉的帮助下（主要是翻译），野猫在塞任姆大学争夺地盘的问题基本被解决了。
她开车把愿意转移地盘的米娅和愿意跟着她的流浪猫送到了舞厅。
虽然这些猫与舞厅的氛围格格不入，但也算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吸引了一些客人。
米娅也以安保的身份替江伴月和冬月注意着舞厅的情况。
当然，也麻烦艾洛蒂设计了一个应急按钮给米娅，毕竟她没有手机也不会用手机。
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通过这个按钮通知江伴月、冬月和艾洛蒂三人。
有的猫被分去了猫咖打工，虽然目前还在适应，但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晓辉则是接替了艾瓦，成为了统领塞任姆大学周边的地盘的流浪猫。
虽然江伴月有暗示过自己想要收养晓辉和她带的那几只小猫，但晓辉只是舔着小猫们的毛，无视了她的提议。
当然，要说有什么改变的地方，那就是晓辉不会再拒绝江伴月的小鱼干了。
而江伴月也开始了自己的课程。
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只是，江伴月感觉这应该不是幻觉。
偶尔，那像是来自虚空之中的轻声呼唤。
那一声稚嫩的“妈妈”。
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