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在黑暗中迸裂开来。
寒光一闪,将尚未坠地的泥土挑散为烟尘。
但这没有丝毫影响,那不明的锐器仅仅划过最短暂的弧线便改变了自己的势头,向着江伴月直刺而去!
但江伴月已经把盆栽的架子也向着对方的方向掀了过去,那锐器从架子之间穿过,却也被这势头阻止,卡在了中间。
江伴月急忙向后退,刚才被强光晃到的眼睛正在急速适应黑暗。
拉起卫衣兜帽盖住脑袋的同时抬手护在眼前,提防着对方再次打开强光手电筒。
江伴月还记得之前看过的地图,这里唯有来时的楼梯能离开,而对方身为这里的员工显然清楚这一点,站位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开过能让江伴月离开的道路。
起码要制服对方才能离开——
笃定主意的江伴月不再远离,而是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对方撩动武器想要掀开盆栽的架子,但被江伴月伸手摁住,反过来用架子把对方的武器卡在架子之间。
那纤细的金属在黑暗中也带着星点的寒芒,这个距离,江伴月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把刀。
对方快速后撤的同时想要把刀拔出,而江伴月直接摁着整个架子就往对方身上压,不让对方把刀从架子里拔出来。
就在江伴月感觉对方反抗的力道松了一些,以为是对方吃不住压力,自己占了上风的瞬间——
她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吐信声。
感觉到危险的江伴月警惕地松手向后退避,另一道寒芒紧随而至由下往上一闪,将整个架子给劈碎了。
对方还有一把刀!
在最后一刻松开了力道并不是退怯,而是腾手去拔另一把刀去了!
“靠——”江伴月压低声音吐出这个字。
“还剩最后一只老鼠么?”清冷的女声吐出江伴月听不懂的日语。
但总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从对方拿着的刀能轻易劈开架子和盆栽来看,那不光是对方身体能力够强。
对方的武器也不简单。
自己赤手空拳,要上去赌一下么?
还是谨慎一些吧。
想到这里,江伴月一个调头直接往后跑去。
她自然不可能干出找个没锁的员工休息室里的员工当人质这样的事情。
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靠着地形与对方周旋一下。
然而对方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时机,刀光追着江伴月紧随而至!
偏偏这时候,一旁的门被推开了!一位不明情况的员工探出头来确认走廊的情况。
“小心点!”
反而是江伴月猛地推了一下门,把对方给撞回到房间里去了。
毕竟她只是来找人的,虽然偷偷潜入这件事算不得光彩,但如果可以不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她也不想这么干。
江伴月的这个举动让背后紧随而至的刀光迟疑了一下,而江伴月也趁这个机会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转过身来警惕对方会不会把刀扔过来之类的。
两人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在这一瞬间互相站定了,僵持了一秒。
这一瞬间,伴随着自墙壁与天花板之间响彻的低沉嗡鸣声。
来电了。
遭了——
这次没有拿面具过来,眯了眯眼的江伴月下意识地就想把兜帽拉得更低挡住脸。
但她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瞪大了黑色的眸子,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人。
比江伴月更高挑一点的少女有着棕褐色的笔直长发,套着一身黑色的衣裙,系带与蝴蝶结点缀在对方的手腕与套着丝袜的脚腕一侧,衣身与裙摆上各处可见如花般的蕾丝与镂空。
如此装束之下,看着纤细的手腕上拿着两把长短不一的锋利刀具,寒光森冷,令少女像是在锋刃上起舞的蝴蝶。
只是,对于江伴月来说,诧异的原因是对方那熟悉的脸貌。
戴着项圈的纤细脖颈之上,刘海微遮蔚蓝色的眸子里的竖状正一点点变回圆形,而没有被遮住的另一只正常的黑眸里则是掩不住的诧异。
末永海音,江伴月在塞任姆大学同桌了多天的同学。
在渐明的灯光间,彼此都看着对方愣住了。
“怎么没有动静了,你是被杀了么?”艾洛蒂那带着电流的声音传来,“那我应该准备销毁痕迹了。”
看起来,或许有得聊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
“所以,伴月你真的不是别的帮会派来的么?”坐在吧台前的末永海音笑容中带着苦涩,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客人与员工。
“这个是误会,我只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来找一个人……听说她被你们扣押在了禁闭室,所以我就想先看看……”江伴月不得不再次解释。
“哦豁,伴月……”雪白的脸蛋上多了少许血色的冬月目光低垂,落在了自己手指把玩着的酒杯里荡漾的液体上,“……关系好像还不错啊?”
“咳,现在和伴月同学,还有冬月同学捋一下现状吧。”也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己失误的海音轻咳一下,换了口吻。
简单沟通一下之后得到的结论。
今晚,这里,“坠落之夜”酒吧遭到了与羽白家不和的帮会骚扰,供电受到了影响。
而负责维护这里秩序的海音则是不动声色地在暗中清理了那些前来骚扰的帮会成员。
在最后寻找有没有漏网之鱼的时候,在黑暗中遇到了鬼鬼祟祟的江伴月。
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而江伴月则是单纯来找人撞到这件事了。
“我明白了,关于那位扣押的人……”海音语气郑重地说道,“虽然这家酒吧不排斥一些特殊的玩法,但是她在对方有明确拒绝意向的情况下骚扰我们的员工和客人,加上身份特殊,我们便把她关在禁闭室里反省了。”
“她为了打探情报有多重身份,恰好有个身份与羽白家不太对付,怪不得不是被轰出门而是关押了。”耳机里,艾洛蒂立马解释了江伴月内心的疑惑。
“不过,她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之后我会请示二小姐。”海音完全是谈正事的语气,“不出意外的话,若是她有反省之意,我们可以看在两位的面子上释放她。”
“那就多谢了。”江伴月试着先道谢,然后怪不好意思地提到刚才的事情,“那么地下的那个盆栽花费是多少,我觉得我应该赔偿一下……”
“那个啊,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不用再计较了,更何况,我还差点伤到伴月同学。”说到这里,海音的语气和表情都缓和了不少,“不如说,我都不知道伴月同学的身手那么好。”
“彼此彼此……”江伴月的目光瞟了一眼对方挂在腰间的那两柄长短不一,此刻已经入鞘的利刃,隐约猜到了之前她无论怎么换装都不离身,与衣服完全不搭的网球袋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自己刚才要是被砍到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抗住。
虽然说到底是自己动了歪心思在先……
“所以,这位是……”海音看着怀里抱着熟睡的江霂依,一手拈着酒杯的冬月,等着一个正式的解释。
毕竟刚才沟通时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名字。
“我是她的未婚妻。”难得地,冬月轻抿了一口酒,抢在江伴月之前回答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江伴月看着冬月脸上那仿佛只是微醺的红润,压低声音想要把她的酒杯拿走。
不过她的手被冬月拍开了。
并且,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员工和客人似乎很投入,她们说的话还有人负责翻译。
冬月的“未婚妻”出口之后,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有的掩嘴偷笑有的满脸惊讶有的甚至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的样子。
未婚妻诶,好浪漫——
结伴来这里吗?秀恩爱?
这样的话比比皆是,偏偏有的江伴月能听懂。
虽然感觉事到如今,她和冬月好像没有继续坐在这里的理由了。
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冬月好像还想继续喝,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离开。
“是的,她叫雪村冬月,也是樱之国来的。”江伴月想了想,报出来的是之前与冬月商量过的,她在樱之国的时候的姓氏。
也是她的人类母亲的姓氏。
“雪村同学,你好。”而海音则是微微躬身,向冬月问好。
而冬月只是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示意。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江伴月试着肘了肘冬月,结果被对方更加用力地反肘回来了。
“没关系,可以理解,毕竟来到这里都是客人。”海音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我也不过就是一介护卫而已。”
“虽然她这样说,但她也是这里除了二小姐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给冬月续酒的酒保轻笑着看向海音。
“所以你之前提到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就是羽白家的千金吗?”江伴月顺势把话题接了下去。
主要是她能从酒保的笑里感觉到一丝调侃的意味。
以及,酒保说的话应该不假,海音的话听起来很明显就是自谦了。
“是的……这里也是二小姐的店。”海音腼腆地点了点头。
与之前在黑暗中每一刀都要把江伴月劈开的气势判若两人。
“好像聊得很开心啊。”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女声,从通向二楼的楼梯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