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如窗户一般巨大的金眸凝视的瞬间，无论是江伴月还是冬月在刹那都有一种心脏被无形的压力揪紧的感觉。
某种裂痕自那金色的瞳孔向四周扩散，好似周围的黑暗长出了一块一块斑驳的鳞片。
这一瞬间，莫大的压力令江伴月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都好像变得更加沉重了。
但很快，与对方相似的沉重心跳自江伴月的体内响起。
体内的血液开始奔走，为这副身体提供面临重压时的力量，胳膊与腿不再有那种被无形之物压得想要弯曲的感觉。
两股沉重的心跳在结界的黑暗中交相回荡，仿若隐隐的雷鸣。
“对的，就是这样。”那原本披着斗篷的女性此刻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高亢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带着风在狂涌，“纵使混入了低贱的血脉，也不至于这样就被压垮了。”
“毕竟，我们的血脉就该这样。”
“只有我们，能站在别的生灵之上。”
那是巨大的破风声。
堪比货车冲撞的巨爪从黑暗中猛地推出，把冬月身边的江伴月给整个砸飞了出去。
这一刻，感受到那满覆鳞片的胳膊掠过身边，冬月也明白了对方的声音为何如此。
因为对方已经不再具有人形的发声器官了。
那是一头巨龙，以神话中伟岸的身姿于黑暗中若隐若现。
但，很快。
被打飞的江伴月便以极快的速度重整了姿态，怒吼着向那黑暗中巨大的身影冲去。
哪怕是在黑暗中能视物，冬月也没法窥见对方的全貌。
只能看见对方像玩弄老鼠的猫一样，用那巨大的胳膊与爪子把江伴月打来打去。
但江伴月没有退缩，没有胆怯，也没有去管彼此之间的差距。
只是挥动自己手上浮现出的如爪一般的虚影，去硬扛那比她的身躯都要巨大的爪子。
之前在下水道遇到的狼人，在这头身姿都难以窥见的巨龙面前，也不过就是只更大点的老鼠而已。
“别发呆啊，妹妹。”
调侃的话语间，黑色的扇子展开，如半圆锯一般朝着冬月的脸挥了过来。
而冬月则是如挥剑那般挥动手里的雨伞，把扇子挡了回去。
两人裙裾飞扬，就像是在江伴月与那头巨龙冲撞的伴奏间起舞一样挥动着手里的扇子与黑伞。
切割，刺击，没有用到任何血族有关的能力，只是凭借着技巧展开一场优雅的拼杀。
“你的伴侣要被玩死了，你不去帮忙么？”
带着锋刃的扇尖从冬月的脸边扫过，切开了一缕银色的发丝。
“她死不了的，我相信她，倒是你……”冬月从伞面之下的伞骨处抽出一把短剑，朝着蕾切尔捅过去的时候回以一个轻蔑的笑，“那家伙一看就不是能轻易控制的，小心玩火自焚。”
蕾切尔手里的扇面翻转，拨开了刺过来的短剑：
“那就不需要妹妹操心了。”
听到这里，冬月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一些，同时猛地挥剑砍在蕾切尔那似乎由金属铸就的扇面上：“她对自己的血脉那么看重，你和她合作，能得到什么，对方施舍给你的，可怜巴巴的一滴血么？”
“没想到离家出走这么多天，妹妹的嘴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分别。”蕾切尔说归说，但把冬月的短剑架开时明显用了更多的力。
“真可怜啊。”冬月趁势以话语对蕾切尔进行追击。
而蕾切尔已经后退稍微拉开了距离。
“你能获得那个杂种再多的血又有什么用？”蕾切尔冷笑道，“就算流着相似的血，之间的力量本就天差地别，这一点妹妹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冬月当然知道蕾切尔的意思。
虽然事到如今，冬月基本已经从这些话语间确定。
江伴月是人与龙的混血，就像她是人与血族的混血一样。
她和蕾切尔同样流着默克林丝的血，但蕾切尔在血族方面的能力比她强大得多。
“有没有用，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但她依旧在挑衅蕾切尔，“还是说我说中了，那头看起来就很肥的龙真的只施舍给了姐姐一滴血，所以姐姐连用都不舍得用？”
回想起自己在默克林丝那边的时候受过的侮辱。
这是她必须跨过的坎。
毕竟，她已经获得过江伴月不少帮助了。
“看起来，不在这里把妹妹的嘴巴撕烂，妹妹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了。”
“彼此彼此。”
话音落下之后。
蕾切尔用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当扇子让开的时候。
她那血色的眸子瞳孔化作竖状，淡金色的光芒在那流水一般的血色中荡漾。
伴随着骨骼扭曲的咔咔声，漆黑的鳞片在她的体表浮现，巨大的双翼与蟒蛇一般的尾巴自她的后背带着鲜红的血液钻出。
而冬月也打开伞遮住了自己。
收伞之时，她的身上也发生了相似的变化。
她同样调动了体内，属于江伴月的那部分血液之中的力量。
只不过，巨大的翼展和细长的尾巴仅仅只是虚影，并且只在她的后背展开了一半。
另一半是她自己那蝙蝠似的翼展。
“你不觉得你的样子很可笑么？”蕾切尔扔掉了她的扇子，“就像是小孩子想要模仿大人。”
因为她的手变为了狰狞的利爪，像是有五柄锋利的刀刃镶嵌在她的手上。
“可不可笑，姐姐试试就知道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冬月没有丝毫放松与轻敌。
纵然她相信江伴月，却也不能罔顾客观事实。
江伴月的混血削弱了她血脉中龙的那一面，故而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对于血族来说，从别的个体那里获取的血液，质和量都很重要。
质决定了能力的上限，量决定了能使用能力的次数和时限。
所以，她需要做的就是先抵抗住蕾切尔的攻势，消耗对方的血液。
因为无论是从那头巨龙，还是蕾切尔的反应来看。
蕾切尔获得的血液并不多。
只要拖到蕾切尔把体内的龙血消耗殆尽。
不过……
“你要撑住啊……”
看着独自面对那头匿于黑暗中的巨龙的江伴月，听着每一次冲击时产生的震动伴随着那雷鸣一般的心跳回荡在结界之中。
冬月在内心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