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瑟——
噪音。
流光的金厅下,少女站在中央的地台上,灯光打得很刺眼,但她却不能用手遮。
说实话,这是第几次了呢?
似乎从出生起,从还不太懂男女之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这样了。
瑟瑟瑟——
眼睛里全是噪音。
脚底下很凉,因为没有穿鞋子。
磨得铮光发亮的大理石地板,在颗颗分明足趾前,倒映着自己雪白的胴体,还有呆滞无神的双眼。
习惯了。
桃木座椅上有十来个人吧,全都围着,围着自己坐成了虎视眈眈的一圈,目光格外粘稠。
“这是新来聘亲的家族哦,你看,这位是阿尼迪斯家族的族长——来吧,梅兰莎,笑一个吧,对他们笑一个。”
母亲满脸堆笑,朝少女咧出发黄的乱牙。
啊,是啊,这时该笑一下了。
照着母亲说的,少女努力挪动着面部的肌肉,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瑟瑟瑟——
摩挲声,很多摩挲声。
早就习惯了......这种混浊闷热的空气。
湿臭得发慌。
——
————
惨叫,破碎,都只持续了一瞬间。
满地都是红艳艳的血,积起了浅浅一小层,母亲惊恐地匍匐在角落里,她没被杀死。
“勇者大人......!谢谢你......谢谢你......!”
少年英气勃发,手里握着一把澄澈的宽长大剑,手起刀落后,却不沾半滴鲜血。
如雷霆霹雳般的手段。
瞬间,他把阿尼迪斯家的人杀光了。
站在大厅中央,少年明明只是皱着眉头,但少女总隐隐觉得,他在对自己笑。
原来,原来,这是勇者......这就是勇者吗......这就是勇者大人啊......
“嗯,他们都是骗子而已,假装自己是贵族,然后......”
勇者顿了顿,目光向少女投了过来。
大概是这才注意到了少女的状态,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他是从琉璃窗上撞破进来的,落了满地的碎裂色彩。
灿烂的阳光便从裂口上晃晃荡荡地照了进来,霎时刺破了混浊得让人窒息的空气,在湿漉漉的地上反射着斑斓的彩虹。
“而且,他们还跟『蝎子』有关系......大概是『蝎子』的人吧。”
少年蹲了下来,在其中半截尸骸中,掀开染血的裤子,看到了里面嵌着入珠的根状物......还在流着白浊的色彩。
纹了蝎子的纹身,紫红色的。
『蝎子』的成员通常会把纹身设置在自己的大腿内侧,不论男女。
明明是很血腥的场景,明明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肢体和内脏,明明墙上和座位上都是狰狞破打的血浪,连母亲都在疯狂呕吐着。
但少女却不觉得。
好奇怪,这是画吗?是什么动画主人公的出场方式吗?
她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几眼......应该是在端详吧,端详那张正对着血淋淋的尸骸,那张短发下认真的侧脸......仿佛想要把他的面庞刻入记忆当中。
——
————
万里无云的阳光之下。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少女像个木偶一样,捧着木杯里的酸梅汁,思考了一下自己作为工具的过往。
杯子里的果汁酸酸甜甜的,搭配在温暖的阳光下十分幸福,至少刺激了自己麻痹的神经,可以稍微回过神来。
“不知道。”
勇者伸出手,掌心汇聚出魔法的冰晶。
“你要试试吗?”
“诶?!”
咕咚咕咚——
迅速凝结出来的冰块,落在了紫黑色的酸梅汁里,晶莹剔透。
“嗯,冰的应该会更好喝些。”
“是吗?这是从什么地方掏出的!不会脏吗......嗯......不对,好神奇,可惜我不会魔法......”
少女反应了过来这只是魔法,于是捧起杯子,又轻轻抿了一口。
“我觉得这大概......就是人活着意义吧,我也不太懂。”
少年尴尬地笑笑,抬头望天,脑袋静静靠在树干上。
“吃点什么好吃的,玩点什么好玩的,时不时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下他人,让大家都能开心,大概就这样。”
“就是这么简单?”
“大概,就是这么简单吧。”
——
————
自从上次,勇者大人来过以后,梅兰莎就好像变了个人。
她似乎不想再负责家族的联姻了。
这让母亲愁坏了——她当然不敢怪罪于勇者,因为勇者可是女神大人钦定的圣职者......如果认为勇者做错了,那不相当于忤逆神明吗!那可是万万不可的......大不敬呀!
她只能认为是自己教育不周,教女无方......
于是,她尝试向其他家族取经,据说也有一些贵族的独生子女天性叛逆什么的......经过适当的教育后,明显变得乖了很多。
唉,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女儿能好好的当个正常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能委屈委屈女儿了......
——
————
“嘎啊——!!”
少女干呕着,剧痛的泪水瞬间挤出。
“咳啊啊——!!!”
她的的双手被捆住了,被赤裸地捆在墙前,生锈的铁枷勒出了红印,手腕渗出鲜血的鲜血从肘部滴落,滴落在反射着雪白的地面上,在雨水中溅起朵朵雨花。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淤青的小腹一阵阵剧烈地痉挛,嘴巴里无奈地漏出了胃酸,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前。
灰蒙蒙的细雨中,几个男人站在身前,但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因为眼睛被雨水打湿了。
这里,是一所人格矫正院校,已经营运了许多年,母亲含泪把她送来了,花了大价钱......为首的秃顶中年正是这里的校长,杨先生。
“你居然敢咬伤客人?你是不想活了?!”
顾客,一般来说是这所矫正院校的贵宾,他们通常会付钱后来观摩矫正过程,提出要求和教育建议,以及在教室的床上参与矫正工作。
看着平日里坚强端庄的少女们,在无数恶劣的折磨下发出失魂落魄的悲鸣,在跌跌撞撞中漏出不成体统的呻吟,是相当令人兴奋的饭后乐趣。
“第几次了?第三次了!你他妈的,事不过三啊事不过三——!”
杨先生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看来,你好像被教育得不够到位啊?不知道好好服侍客人吗?啊——?!”
他一边狞笑着拔高音调,目露寒光,胸前捏着皱巴巴的拳头,面部肌肉被挤压得扭曲了。
在少女被大汉们强行抓进这所学院后,他几乎瞬间就变脸了,在母亲面前毕恭毕敬的谄媚姿态荡然无存。
他在面对这里的学员时,会突然变得残暴,凶狠,趾高气扬,歇斯底里,就像是......
就像是弱者迫不及待地,要挥刀向更弱者的下贱姿态。
因为刚才杨先生那沙包大的拳头,对小腹的暴力击打,让少女的双腿在不住地颤抖着,内容的液体已经顺着曲线流下了。
那些是顾客留下的东西,已经化作了恶臭的稀浆。
“我想想......我找找看......呵呵呵哈哈哈......”
杨先生穿着与其极不匹配的白大褂,大概因为这样,会让他看起来会更像个医生吧。
“试试这个吧?嗯?这个塞进去,再打碎的话,应该很不错?”
他兴致勃勃地捡起来一个绿色玻璃瓶,那是昨晚跟教官们喝啤酒时剩下的。
一般来说,那些瓶子会直接用来砸碎在人的脑门上,也是用于教育。
“反正你也不愿意服侍客人,那里留着也没意义了,还是弄烂了吧,怎么样?”
杨先生的嘴角咧得很大,翘得很高,看上去......他绝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这种残忍的举措,会让面前的少女出现什么痛苦的表情,如何挣扎的姿态,以及如何的严重损伤......他心里一清二楚。
“......垃圾。”
少女恨恨地骂了一句,声音很轻,但是并不懦弱——这是她能发出的最大音量了,因为异物的暴力插入导致她的声带受损。
她已经进来一周了,从第三天就开始被迫接待客人。
“你说什么?!”
杨先生瞬间目眦欲裂,一根根青筋从额角暴起。
大概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挑衅吧,他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仿佛浑身上下都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上窜下跳像是个滑稽的猴子。
“......我说......你是垃圾。”
少女抬眼,视线穿过了茫茫的雨点,露出了坚韧的湛蓝色......仿佛刺入了对方脆弱不堪的虚假尊严里。
杨先生的懦弱是骨子里的,洗不掉。
他大概只是个自己鼓着腮帮吹起的气球,在一次次的恃强凌弱后,被傲慢膨胀得近乎爆裂。
于是只是被这么扎一下,就破了,一时间脑袋疼得厉害,手脚忙慌局促,像被石头砸到的狗。
“好好好,你敢骂我是吧,好好好!骂我!!”
杨先生笑了,笑得咬牙切齿,眼睛里凶光闪烁,连眉毛都在抽动,不过他的眉毛很稀疏,像是他稀疏的头顶。
“你母亲把你送进来的时候就签了协议,就死死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母亲?那是我的母亲吗?
少女对母亲这个词的概念很是虚幻,世人都说母亲应该是温暖慈爱的,但她不能理解,所谓的温暖是什么,慈爱又是什么。
于是,啤酒瓶不容分说地进入了,冷冰冰地强行撬开了伤痕累累的痛处。
“......啊!......嗤哈......!”
少女咬着牙,目光清冽地怒瞪着面前的男人,快要胀裂的疼痛并没有让她屈服。
大概勇者的出现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什么,忽然便点燃了微弱的烛火,使其能坚韧地燃烧。
虽然弱小无力,但是难以熄灭。
“还瞪我是吧,还敢瞪我?!你是什么东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先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体内全是碎玻璃的感觉,再挖出你那该死的眼睛!”
他不止是面部肌肉在抽搐,连眉毛都在疯狂跳动着,歇斯底里......
他的眼睛里其实流露着极度的恐惧,他在恐惧那快要把他杀死的目光,所以便如惊弓之鸟般忙慌,迫不及待地想要抹除这种骇人的目光。
越是胆小的人,就越是要通过欺凌来获得安慰......
于是,杨先生再起挺起了那硕大的拳头,如虫般爬满了青筋,朝着鼓胀隆起的腹部猛然砸下。
“咔——!”
少女的喉咙里传出了极其难听的声音。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碎了一地,碎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