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拉不在乎贞清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这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该关心的事。她只想确保公主平平安安,把公主伺候好。
贞清用脚尖轻点池面,确认水温合适后,再缓缓地走入浴池。贞清在浴池中坐下,然后将上半身靠在池边。
瑞拉跪下来,用柔软的丝绵轻轻擦拭着贞清的皮肤,为她洗去那些血迹。瑞拉的动作轻柔无比,因为她生怕再出现白天那种情况。
贞清也不再抗拒。她心中那份躁动的情绪,在瑞拉温柔的擦抚中逐渐消散。
经过瑞拉耐心细致的擦洗,贞清全身都变得洁净如初。
之后,瑞拉又包揽了擦干、穿衣的全部过程。经过这次洗浴,贞清感到舒服极了。
“谢谢你,瑞拉姐姐。”
瑞拉开心地笑道:“奴婢以后,也会像这样,用心服侍好公主大人。”
两人以及其他侍女一起走出了浴室。
正当众人有说有笑地交谈时,寝宫外突然传来很多人跑步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有十几名士兵冲进了寝宫。
为首的士兵对贞清说:“公主殿下,国王叫你过去,请你跟我们一趟。”
看着士兵们来势汹汹,瑞拉有些担心,“公主大人,让奴婢和您一起去吧!”
其他侍女也吵着要跟着一起去。
士兵却厉声说:“你们不能去!国王陛下只让公主一个人去。”
贞清很冷静,因为她知道,如果国王要害自己,就不会这样费劲派人来请自己。
贞清安慰一众侍女:“各位姐姐,没事的,父王只是找我谈话而已。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安抚好侍女们之后,贞清跟着士兵离开寝宫。
一段时间之后,士兵们并没有带贞清前往国王的寝宫,而是带她来到了大王子的寝宫。
此时,在大王子的寝宫外,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护卫和士兵。所有人都肃立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因此,风声和火把声变得更加明显。
士兵对贞清说:“公主大人,请进吧,国王陛下在里面等你。”
贞清在侍从的引导下,越过重重护卫,来到了寝宫内的卧室。
卧室里,国王正弓着腰,坐在大王子的床前。已经死去的索尔德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布。索尔德身体里的血,从床上流到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了干涸的红色痕迹。
国王把手放在索尔德的身体上,低着头看着地下,整个人像麻木了一样一动不动。
贞清轻轻地走到国王背后,对他说:“父王,我来了。”
国王缓缓抬起头,侧过脸来。他的脸上没有神采,其满眼的血丝呈现在贞清的眼中。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国王的语气很无力。
贞清一惊,“父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地朝着与这里相反的方向逃走。”
“您看错了,父王。”
国王慢慢转过身,上下打量一下贞清,然后说:“我是重病缠身,但我还没瞎呢。为什么要急着洗掉那些血迹?为什么面对自己哥哥的死亡还能如此冷静?”
国王看着贞清的眼睛。
对视片刻,国王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么冷峻的眼神,多么严酷的神态,根本就不像是我女儿该有的样子。”
国王的笑是那么的无力。
慢慢地,他收起笑容,然后背过身,语气冷酷地问:“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一瞬间,世界陷入寂静。烛光剧烈晃动一下,两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
几秒钟后,贞清回答:“是我没能救下他。”
“你为什么想要救他?”
“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锵然一声,国王拔出剑来,转身并上前一步,把剑抵在贞清喉咙前。
国王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不,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女儿,更不是他的妹妹!你只是,你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人!”
面对国王的愤怒,贞清低下了头。她并不害怕,只是感到愧疚。因为正如国王所说,她并不是真正的玛茜娅,也无法真正地理解国王和索尔德对自己的感情。
而看见贞清愧疚的模样,国王的心中突然划过一丝恐惧: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拿剑,指着自己的女儿。
国王慢慢把剑从贞清的喉咙前拿开,而理性和直觉又提醒他,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真正的女儿。
国王声音颤抖地问贞清,“我问你,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国王的眼中满是期待,甚至近乎乞求。
贞清嘴角嗫嚅,她的内心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这个身体里,已经没有他女儿的灵魂;他的女儿,从被刺杀的那天起,就已经死了。
最终,贞清还是心软了。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果再让他失去一个女儿,未免太过残酷。
“父王,我是玛茜娅,是您的女儿啊!”
听到贞清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国王的手一抖,剑掉在了地上并发出清脆的声响。
国王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摇着头,同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终究,不是我的女儿啊。”
但笑着笑着,国王的脸色又变得无比悲伤,说话也变成了悲痛的哭喊,“你终究,不是我的女儿啊!”
国王的身体颤抖着,摇晃着。他抬头向天,发出凄厉的哭喊。
“玛茜娅——”
可是,贞清却不能心安理得地以女儿的身份,再度回应他。剩下的,只有哭喊过后的寂静,和寂静过后的长泣。
国王的心里,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无论贞清怎么回答,国王都会为他自己的心判处死刑。
贞清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多年以前,父母抛弃自己时,其内心是否有这位国王十分之一的痛苦呢?
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国王已经停止了哭泣,瘫坐在椅子上。贞清跪坐在地上,守了一夜。
侍从们来劝国王吃早饭,国王无动于衷。亲卫队长进来劝,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