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内,一袭白衣的垂暮老人,圣王·乔在缓步前进。
他屏退了周围的人,独自朝着地牢最深处走去。
尽管理论上此时的圣王已经不再掌管权力,但大陆上包括现任皇帝在内,甚少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作为一任之内便荡涤四方、统一大陆的前任皇帝,他的威名之响亮,无人不知,也无人不惧。
只是没有人知道,圣王的内心其实相当的纤细。
作为一个庶出的王子,本可苟且偷安、衣食无虞,却能为了公义挺身而出,背负弑君弑父的骂名,持续数十年奋战。
如此心肠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无血无泪呢?
然而他确实做到了,将脆弱的一面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戴上无私的铁面,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铁石心肠的帝王。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一度被自己骗过了。
可是有一天,当圣王进入垂暮之年,看着自己治下的大好山河,看着国内歌舞升平的盛世时,他内心修筑的高墙突然垮塌。
圣王并没有留下子嗣,他的后代全部随着自己出征,然后接连战死沙场。
宫殿外是安居乐业的民众,宫殿内是膝下无儿的孤寡老人,而这个老人偏偏又是创造这太平盛世的伟人。
这等强烈的反差,让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圣王感到难以忍受,于是选择了禅让,自己归隐山林。
本想着从此不问世事、安度晚年,然而他退位不久便发生变故。
恶魔崇拜的教团冒头,百姓逐渐丧失内心的良知,贤者更是放出了末日的预言。
昔日的战友为了扼杀灾祸的苗头而牺牲,当自己得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
赶到现场时,战友的尸首让愤怒冲昏了头脑,竟当着幼小孩童的面将凶手大卸八块,给战友的孑遗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即便如此,作为见过无数地狱的人,圣王仍不至于囿于悔恨而止步不前。
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是自己曾经攀谈过的小修女的消息。
被人称作济世圣女的小修女,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世界各地灾厄的种子连根拔起,这本是令人欣喜之事。
爱才的圣王也因此特意前去教会拜访,想要了解这位新秀的英雄事迹。
然而,见面后圣王发现,小修女身上有女神的力量,而且已有登神之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离开教会后,圣王不止一次在内心发问。
一名幼小的孩童,只因得到了神明的一小部分力量,便能力挽狂澜乃至登神。
自己作为古往今来功勋最为卓著的人物,从未得到过神明的垂青,而神明赐予小修女力量的理由,却连其本人也无法说清。
明明哪怕只有一点,只要给予自己一点点神力,许许多多的悲剧都能避免。
自己的孩子不会牺牲,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也能存活,百姓更是能免除战火洗礼之苦。
如果自己能够登上神座,更是能保万世太平。
为什么女神宁愿赐予一名懵懂孩童力量,也不愿意瞥视自己一眼呢?
一股无名火自心底燃起,常年压抑自己欲望,克己奉公的圣王一旦觉醒了私欲,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内心纠葛之中,圣王想起了圣骑士卡利安曾经说过的话:
“民众需要至高无上的存在指引、管教,无论那是神明,还是恶魔,只要能消除罪恶,那就是无可非议的正义!”
圣王很清楚卡利安所言非虚,自己才退位不久便动乱再起,哪怕是有思维葬树这种扰乱精神的宝具从中作梗,民众也该更自制一点才是。
而且,所谓欺凌者与被欺凌者,往往只是拥有的力量不同,当力量的天平反转之时,被欺凌者也会变成曾经自己讨厌的样子。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圣王其实内心深处对【调律机构】的理念也是认同的。
【通过调控地上生灵的欲求,将所有罪恶的念头扼杀在摇篮内,创造出和谐友爱的理想乡。】
控制生灵的思想,这不是人类有权力去做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更高位格的存在呢?
如果是神明的话,不是从一开始就可以通过调控生灵的欲求,避免许许多多的悲剧吗?
既然治理这个世界的神明不作为,只会以嬉闹的形式干涉这个世界的话,那就让自己取而代之吧!
这便是圣王·乔所寻得的新的人生意义。
小修女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控制不了体内的女神力量,只能用它收集信仰。
那么,剩下的可能的选择,便在【调律机构】的头目,至今仍不肯现身的、被称作【尊主】的人身上。
正是为了获得【尊主】的行踪,圣王来到了帝都地下深处的地牢。
在那里关押着此前小修女和同伴抓捕的、被称作【一击魔人】的干部。
“吱呀”一声,厚重的铁门打开,圣王毫不犹豫地踏入脏臭的牢房内。
“你们怎么还来啊?老子已经说过了,老子知道的东西早就说完了!”
一击魔人(笑)看着眼前的老人,露出了不屑和不耐烦的表情,呵斥道:
“赶紧给老子滚!别吵着老子睡——唔咕!”
话还未说完,一击魔人(笑)便被圣王用两根手指贯穿了额头。
一击魔人(笑)看着眼前的老人,不禁浑身颤抖,原本斯斯文文的老人如今俨然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战神,让他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意志。
“既然是号称要调控生灵欲求的组织,自然不会缺乏控制大脑的手段,你的脑海中或许就有自己都不知晓的情报。”
话音未落,圣王的眼眸中泛起淡蓝色的幽光,随后地牢深处传来了无比凄厉的惨叫。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因为强行提取脑内记忆而瘫痪的壮汉抛诸身后,圣王稍稍整理了下衣服便大踏步径直离开。
圣王以仁慈的帝王成名,然而他的仁慈建立在绝对的原则之上。
对于自己的子民,圣王会不惜一切努力去保护他们,但只要违背了圣王的原则,便会被视为敌人。
而圣王作为仁慈帝王的另一面,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杀伐果断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