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完莫尼加大修女，海拉转头看向身边的缇菈，却发现对方依旧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我去外面休息一下，中午过后，我们一起去一趟西城区。”
说完，少女从座位上站起，从房间一直走到教堂大厅。
此时已到中午，秋日的太阳透过模糊的琉璃窗，只剩下暗淡的光芒，使得整个大厅都处于黄昏一般的氛围中。
大厅之中早已没有了听众，一排排木制的长椅坐落在空旷的大厅中，偶尔有一位修女从两侧的房间中走出，快速穿过前方的高台，随后消失不见。
海拉走近第二排右侧的长椅，坐了下去。
在修女和母亲奥莉薇娅的讲述中，昔日的科隆大教堂永远都处于拥挤之中，哪怕是在漆黑的雨夜，也会有前来祷告或者帮助修女清理雨水的信徒。
而现在...
海拉再度看向空旷的教堂。
无人造访的它已然回归宁静，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神父，无声地讲述着过往的沧桑。
或许只有信仰坚定的人，才会在神权崩塌的当下，继续看望已死的神明。
海拉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去，在不远处的高台尽头，一座暗金色的神像矗立在那里。
那是一位身着长袍，背生双翼的女性。
祂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鼻梁的棱角，大概是工匠刻意为之。
祂一手捧着摊开的书本，一手握着细长的权杖，仿佛祂依旧在教化面前的信众。
海拉躺在椅子的靠背上，闭上眼睛。
据说，第一代莫里亚蒂，以及其他的初代贵族，见过神明的真容。
也正是那一次觐见，以及他们坚持不懈的追随，才让他们有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神术天赋。
往后的百年里，那些获得赐福的人不断践行神明的信条，帮助人们击杀恶兽，脱离愚昧，如同黑夜中长明的灯火。
而随着信众越来越多，权能也逐渐遍布大地，圣教国随之初具雏形。
那是一个辉煌的时代。
海拉睁开眼，历史带来的厚重感让她有些心潮澎湃，哪怕她从未亲身经历过。
或许，她也可以...
似乎是这样的想法过于大胆，少女晃晃脑袋，把尚不成熟的想法打消。
时间还早，暂时还不想吃饭的海拉继续躺在长椅上，感受着前世从未有过的肃穆氛围。
她捏起一缕长发。
不同于希伯来和绮莉，自己的头发是纯粹的漆黑色。
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导致的血脉稀释，还是自己不能言明的身份，少女的身上完全没有属于莫里亚蒂的特征。
金色的头发，淡蓝的眼眸，超凡的天赋，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她把头发放下。
如果生在和平的时代，海拉其实十分乐于见到这一幕，因为不必要的力量不过是另一个形式的累赘。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
哪怕是即将用餐的正午，也会有人来打扰自己难得的清闲。
海拉皱起眉毛，从长椅上坐起，一双金色的眼眸充满不耐地看向后方不断靠近的身影。
一个肥胖的男人挺着大肚子，艰难的侧身穿过一排排木椅，来到自己面前。
他鼓起的下巴几乎占了面庞的四分之一，眼中有着与外形不相称的算计。
一身像是浸了油的贵族服装上，只有象征斯图亚特的族徽被擦得铮亮。
耳边响起一声矫揉造作的问候。
“多么美妙的巧合，尊贵的莫里亚蒂小姐。”
海拉现在都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从一个人的声音中，听出石蜡油拌肥肉的味道。
她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吃午饭。
少女从长椅上起身，一双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没想到能在科隆大教堂遇到斯图亚特伯爵。”
“伯爵大人对于神明的信仰，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忠诚。”
听到少女的话语，被称作斯图亚特伯爵的男人嘴角动了动，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
他笑着说道：
“虽然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不过【亚卡尔城的黑百合】还真是名不虚传。”
“莫里亚蒂家族后继有人了。”
说着，男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少女黑色的头发上扫过。
海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撇撇嘴。
啧，这老狐狸。
耍嘴皮子还挺厉害。
只不过，虽然海拉对于男人的明讽暗讽十分不满，但是表面的礼节还是要做到位。
她把嘴角咧开一些，让自己的微笑显得更为虚假。
“多谢侯爵大人夸奖。”
“只不过，之前商量的，关于从科隆大教堂调取修女到前线的提案，应该被莫里亚蒂拒绝了才是。”
“侯爵大人，不知道这一次，您又有何贵干呢？”
斯图亚特伯爵听着少女抑扬顿挫，明显夹枪带棒的话语，干笑了几声，随后说道：
“莫里亚蒂小姐多想了，我只不过是在回旅馆的途中，顺便来教堂看一看。”
“倒是莫里亚蒂小姐，大中午来教堂，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海拉明显不想搭理侯爵看似拙劣的试探，她微微侧身，只给斯图亚特伯爵留下半边脸颊。
“这就不劳伯爵大人操心了。”
“只不过，伯爵大人带着国王的命令远道而来，怎么能屈居于破旧的旅馆呢？”
“不如，从今日开始，就住在侯爵府里吧，我会好好为伯爵大人准备一个安全的房间的。”
肥胖的男人听着少女越来越不对劲的话语，心中已经知道对方不想多谈。
“莫里亚蒂的侯爵府，可不是我这种平庸的人可以踏入的，我还是住旅馆吧。”
“只不过，黑百合小姐为我准备房间，当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吗？”
说完这句话，斯图亚特伯爵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阴狠。
海拉抬抬眉，面不改色道：
“那是自然。”
接着她没再理会纠缠不休的斯图亚特，转身走入大厅深处。
回到房间，修女缇菈已经从之前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似乎对少女过早的回归感到疑惑。
海拉没做过多解释，只是拍了拍缇菈的肩膀。
“计划有变，到西城区吃饭吧。”
她向着房间内部不起眼的小门走去。
“我们从后门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