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大修女，突然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人在想什么。
但这不妨碍她生气。
希伯来也是，面前的家伙也是，仅仅一纸教皇手书就能让他们毫无抵抗，然后放任教堂人员离开。
他们难道还以为这是史书中神明尚存的时代，哪怕信徒什么都不做，都能享受到神术的恩泽？
汪洋大海一般的权能早已干涸，现在的教堂不过是在水洼中挣扎的鱼。
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女人，海拉心中非常火大。
本来自己穿越过来，只想着平时看看书，过一过平静的生活，如果家人之间能相处和睦就更好了。
结果穿越来第一天，自己就遭到刺杀，第二天就不得不来处理教堂的事务。
莫里亚蒂这一姓氏仿佛从天而降的灾难，让少女不得不应对各种因它而来的危机。
又是防范刺客的埋伏，又是处理教堂内部各种琐事，没事还要和这些贵族对线。
要不是教堂毁了自己也要跟着遭殃，她才不想天天跑来教堂管这些破事。
啧，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莫里亚蒂...
皱着眉头的少女不耐烦地开口，回答莫尼加的问题。
“是，我确实找过希伯来了，他的做法和你一样。”
“对修女的离开不发一言，对权能的缩小无动于衷，好像只为了遵守规矩，就放弃了未来的一切保障。”
少女的眉头越皱越深，质疑的意味也越发明显，她完全不认可两人的做法。
“我就想不通了，你们就这么在乎那张破纸，还有教典上的破字？”
“除了依靠教会践行信条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保障神术的释放？”
“还是说，你完全不在乎这一切？”
面对少女一连串的质问，莫尼加难得叹了口气，她摇摇头，随后说道：
“看来你没听懂你父亲说的什么。”
大修女放下茶杯，从座位上站起，眼眸中有着一丝失望。
“既然你把信条看得如此重要，那你有没有想过，强行把修女们留下来，也是违背信条的行为？”
“...”
违背信条？
如果剥夺她们离开的自由，后果是什么？
原本在气头上的海拉突然熄火，她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漏洞，一时间忘记了回击。
看着愣住的少女，莫尼加继续开口：
“虽然有些话不该由我说，但你应该知道。”
“现在的教会并不安全，对于那些未经世事的年轻修女来说，她们有权利选择一条更好的道路。”
“祂不会希望自己的信仰成为人们的枷锁。”
看到莫尼加认真的眼神，海拉陷入沉思。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语，第一次是在希伯来那里。
自己完全没有想到，两人会在自由信仰这方面看法出奇的一致，就好像只活在他们口中的神明果真是大公无私的存在，连信仰都从不强求。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生于现代社会的海拉从不相信神爱世人的说法，她只觉得一切皆有企图，哪怕对象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恍然之间，少女不由自主地开口：
“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还守在教堂？”
“我们？”
大修女没有立刻回答，她抬头看向天花板古朴的金色纹路，眼神中有着难掩的深情，就好像那里有着什么。
“我们属于这里。”
莫尼加低下头，望着少女迷茫的眼睛。
“如果没有祂的赐予，我不过是个百年前就该死去的青涩女孩，就和你一样。”
从莫尼加的眼中，海拉看到了光。
“从重获新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仅仅属于自己，更属于每一位值得被拯救的信徒。”
冷淡中透着坚定的嗓音继续诉说着，将海拉带入历史的河流。
她看见高天之上不见形貌的双手，自无穷远处落下，抚摸一位残缺少女的额头。
因为那少女在灾难中开口，诉说出祂心中的愿景。
“即使耗尽血脉中的一切，我也要将天空中的雨水化作利剑，洗净这里的罪恶！”
“这是独属于我的【信条】，也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过往与现世的声音重合，此刻莫尼加褪去冷漠的伪装，她仿佛回到百年之前，那个战火中艰难求存的时代。
海拉又一阵恍惚，眼前飘过不应存在的幻影。
一个流浪于主家之外的少女，拖着被恶兽啃食过的身躯，从天降下神明赐予的大雨，覆灭了围攻城池整整三日的兽潮。
海拉仿佛看见这位不屈而倔强的少女站在城头之上俯视自己，宣告她曾经登临的高峰。
那是...莫尼加？
这样的一幕瞬息结束，等海拉回过神来，面前仍然是毫无表情的大修女。
“闲话到此为止吧。”大修女闭上眼睛。
“丑话说在前面，我从来都不认为你应该留在教堂，毕竟毫无天赋的你无法从这里获得任何东西。”
“如果不是希伯来向我保证，我甚至会怀疑你体内没有流淌着那条血脉。”
大修女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尖锐的话语，这让海拉本能地感到不适。
但就在她想开口反击的时候，却感觉有种东西堵在喉咙中。
毕竟，大修女其实没说错，自己完全没有神术天赋，她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样的结果让海拉心底莫名地感到焦灼，就仿佛自己丑陋的一面即将被面前之人揭开一般。
但就在她感到沮丧的时候，莫尼加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
比少女高半个头的女人走进两步，直到金色的发丝近在咫尺。
莫尼加抬起手，第一次抚摸海拉的脑袋，那动作十分僵硬，却能让少女感受到其中的关怀。
“如果你果真想做些什么的话，作为你的长辈，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建议。”
“到南城区的地下市场看看吧，那是我年轻时就已经存在的地方。”
“注意安全。”
说完这些，莫尼加的身影与少女交错，最终来到房间门口。
大修女刚压下把手，突然间想到一些事情，于是她回过头。
“你带给孤儿院孩子的果汁里，似乎加了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过去我在战火中时常闻到的气味。”
“希望你不会违背原则。”
大修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少女的背影，接着转身离去，关上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