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树林不是他们第一搜查的目标,但是迟早他们会找到这里。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白槐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今天出发逃出村子。
不过她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人生本来就是不断地做着准备,直到有一个让她下定决心的契机。
———
白槐坐在雪橇上,指挥着狼群在冰原上奔跑.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背后的引擎声,高能的探照灯穿过了风雪,很快发现了在冰原上移动的狼拉雪橇,是村子里的人追来了,引擎加大了功率,开始靠近白槐,并且上面的驾驶员呵斥着白槐,让白槐停下。
白槐一时感到气馁,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村子里面度过,村子里面,大人的形象就是规矩,村子的门口有着哨兵,无论多么调皮的孩子,也只敢偷偷出村,没有人敢从哨兵的面前走过;而学校里有教授甲骨文的教师,他们严厉,死板,不苟一笑,如果没有完成每天布置的作业,就算是马克西姆,也只能低头被打手心,孩子们的童年都是在村子中度过,在小时候调皮受到的责罚一直留在白槐他们的心中。
所以她才总是畏惧着离开村子。
她握住缰绳的手开始发软,不自觉地降低了力度,狼群们误以为是停下的信号,于是开始减缓了速度。
冰原的颠簸让白槐和雪橇上的物体相撞,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感受到了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刺骨寒风,寒风掀起了她才勉强长齐的头发,上面还看得出被斧头劈砍过的痕迹。
“这样才更适合你嘛。”白槐想起了白蔻当时的话,还有跟在她后面,一同欺凌自己的人。
自己真的还要回到那样的村子吗?对于村子里面的每一个人来说,他们都知道村子生活的贫瘠,无聊,因为有着村长给他们的许诺,许诺他们会获得高额的报酬,许诺孩子们有机会从学校里面毕业,去到温暖繁荣的城市,所以村子里面的人才能勉强生活下去。
因为有了村长的许诺,所以他们才可以靠着相互取笑,靠着低俗的笑话,酒后的炫耀,在村子里面继续生活下去。
但是这里面不包括白槐,只有白槐知道,自己被村子里面的每一个人讨厌,她无比的讨厌这里的生活,并且没有办法得到村长的喜欢,也没有办法从这里离开。
她在村子的图书馆里,读到过一个故事,里面的女孩同样不被地面上所有的人喜欢,所以最后她成为了飞行员,去到了地面上的人都到不了的高空,女孩说自己无比想成为飞行员的原因是“只有畏惧永远留在地面,才能飞得比所有人都高”
白槐比所有人都讨厌留在村子里,所以,她必须要逃出去,而不是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白槐也发现了撞击自己的物体,是孩子们偷偷带出来的两把猎枪,她拿起了猎枪,开始装填火药。
这种老式的猎枪很难使用,火药的剂量还有火药的状态都需要严格把控,如果太过就会导致炸膛,太少就会偏离弹道,每一次发射后都需要仔细清理枪膛,不然根本不知道下一发子弹会飞到哪里去,而不同的目标,不同的距离,都需要选择不同型号的铅弹,对于一个不熟悉的人来说,用它炸膛弄伤自己的概率,比打中目标的概率高多了。
但这是白槐唯一的武器,她不得不握住它。
但白槐也发现了异常,她确认自己从来没有使用过猎枪,村子里面的大人也没有教过它,但是拿到的那一刻,她自然而然地理解了这把枪。
白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赤色的眼瞳中浮现出了繁奥的花纹,和她上课的时候,那些昏昏欲睡的甲骨文的形状一模一样,她并没有认真背过这些文字,但是也不需要去背,这是铭刻在身体里面的本能,从一场古老的战争中,为了取胜,参与战争的人将文字留在了人类的身体里。
而在这个混乱的夜晚,这些文字醒来了,同时也唤醒了那场战争中,遗留的对战斗的技艺。
白槐拿出药筒,熟练地倒下一个分量的弹药,然后扯下一团棉布,用清理枪管的通条将棉布压实,接着塞下一枚圆形的铅弹。
她取了一点底火放在枪机上,拨开了枪机。
风雪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她只能隐隐看清雪橇车的轮廓,但是她并不着急。
她的双眼能够突破风雪,赤瞳能够感受到到雪橇车上大人的情绪,感受到他的狂怒,他或许是发现了警告无效,于是同样拿起了枪,上膛,打开保险,然后瞄准了白槐。
雪橇车上的探照灯照射向白槐,他准备看清白槐然后射击,但是在他移动探照灯照向狼拉雪橇的时刻。
他看到雪橇上闪了一下火光,被击中的时候,他才明白那是老式猎枪开火时的巨大火光和烟雾,这种老式步枪用的火焰很容易表露目标,即使是填满的风雪中,也能看到火光的闪动,但是同样也证明了它巨大的威力。
独头铅弹直接将他从雪橇车上掀翻下去,失去了控制的雪橇车很快在雪原上翻倒,停留在原地。
白槐瞄准的是灯光旁边一点的位置,她想象出了那个人移动探照灯的模样,然后开枪,子弹突破了风雪的屏障,正中目标,白槐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射击上有如此天赋。
她赤瞳中的红光稍微黯淡了一些,猎枪也掉到了雪橇上。
白槐突然捂住了耳朵,她又听到了那些声音,在考试的时候听到的声音,这一次,那些声音离自己更近,同时声音中的厮杀和呐喊也更加彻底。
“带我离开,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 啊,它们又涌上来了。”
“咬死它们!”
……
白槐在恐惧中捂住耳朵,这些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两边厮杀的生物要在风雪中出现,或者是要把她也拖到那一场战争中去。
狼群们也停了下来,一是白槐放松了缰绳,其二是它们也已经跑不动了,虽然它们能够长距离移动,但还是没有办法和烧汽油的雪橇相比,急速的冲刺已经让它们暂时耗尽了体力。
它们围绕着白槐,或许是感受到了白槐的恐惧,它们用舌头舔舐着白槐,想要安慰她,不过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而此时,传来了人踩在雪地上接近的声音,通常狼群是不会让陌生的东西随便接近白槐,但是这一次,它们却罕见地没有表示攻击性,而是低声地呜咽表示臣服,并且让开了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