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居住的地方离执行局的资料馆并没有多远，但是白槐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陋。
实际上因为衰退战争后人口减少，房子并不是什么稀缺资源，执行局在给进入城市的人登记身份的同时，都分配了相应的房屋。
甚至如果对居住的地方不满意，发现了自己合眼的空房子，只要随便给执行局找一个理由就能重新换一套。
只是白槐她们因为执行局的任务，在紧急情况时需要相互配合，所以才居住在同一宿舍里方便一起行动。
而陈暮所在的地方甚至不能称作房屋，完全是几个薄铁皮搭建起来的盒子，估计风稍微大一些就会吹得哗哗作响。
“老师，你住的地方也太破旧了吧，还是你就喜欢住在破旧的地方？”童彤在踏入房屋后，打量着房间内提供了唯一光源的钨丝灯，估计不知道陈暮是从哪个回收站才能翻出这也一个还没有烧断的古董灯泡。
白槐在后面拉了一下童彤的衣袖提醒她，虽然她也很想吐槽，但是她是来寻找目标线索，而不是管别人对于居住的品味。
“习惯了。”陈暮对童彤语气中的嘲笑显得很平和，“毕竟战争之前我就是靠着捡一些废品为生，你还指望一个月只有几十元的老头能够住在独栋别墅里吗？”
“你不是有着从古老的衰退战争中遗留下来的古卷吗？因为衰退被斩断的缘故，这些在惨烈厮杀中摸索出来的技艺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放在现在的衰退战争中也不过时。”白槐也感到好奇，明明拿着从武术家中传承的古卷，却只能居住在如此贫穷的地方。
“那是因为你平常看到的是申舞，她可是独一无二的个例，无论是天赋，还是她是唯一传承人的原因，虽然我和她都属于一个家族，但比起说传承了一份古卷，还不如说是给了一份古卷，将我给赶了出去。”陈暮找出两张沾染了灰尘的木凳，擦拭干净后招呼白槐她们坐下，自己去翻箱倒柜地搜索白槐需要的东西。
“因为你犯了严重的错误？”白槐问。
“是因为武术家自己也逐渐落寞了，就像公司效益不好裁员一样，能够理解吧？”陈暮拖出了一个沉重的箱子，不知道多久没有挪动过，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落下一片灰尘。
“不能理解，听申舞所说，武术家只是因为掌握的是有关衰退的古卷，为了防止有人和衰退产生共鸣，才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因为掌握的战争技艺完全超过了同时代的其他人，所以传承一直没有断过，不然也不会在衰退战争开始后，就能够给执行局编写出能够让普通人都能勉强与衰退体对抗的训练方法。”白槐说。
“所以说，你认识的只有申舞。”陈暮叹了口气，“要说落寞的原因，应该是规则吧，就像你所说，武术家掌握的其实并非仅仅是武术这种东西，而是战争技艺，成千上万的半衰体和衰退体相互厮杀产生的技艺，无论是人类用牙齿厮杀时候的战争，还是拿着火炮对轰时候的战争，武术家都能进行影响，可是对武术家来讲，没有衰退后，这些战争还是太文明了。”
陈暮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将那本书拿在自己手中，并不急于递给白槐，“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里面有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可是在政治开始之前就先有了战争，你想知道那些古卷上记载了什么吗？即将饿死的部落为了一株果树开始的战争，即将渴死的人在最后一口泉眼边开始的战争，或者是为了几株能够治疗风寒的药物归属权开始的战争，那才是武术家要参与的战争，没有退让和谈判的底线，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直到另一方先流尽了身体中的最后一滴血，活着的人才会停下。”
在陈暮的述说中，白槐似乎也看到了古卷上记录的事迹，在充满风沙的贫瘠荒漠上，一群穿着兽皮，拿着简陋铁器的人靠着最后一口力气行走，直到两拨人都在一株果树旁边相遇，不需要任何的交流，在视线交汇的那刻，他们都相互冲锋开始了厮杀，不仅是朝着对方，甚至还有自己人，因为那株果树上面的果树，并不足够所有人果腹。
在厮杀声停下后，还活着的人手中都拿着一枚野果，无云的天空中，太阳炙烤着他们身体中的水分，只有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人才能拿到补充体力的果实，而除去享用食物外，他们还扯下了尸体上面的兽皮。
他们一边嚼着果肉，一边在兽皮上写下刚刚存活下来的心得，这些兽皮有的被带在身上旅行，有的被随意丢在了荒漠中，还有的责备细心将兽皮烫平，编织，固定字迹，最后一卷卷的流传了下来。
这就是武术家的由来，也是为什么他们不敢将这些东西明面公布在人类社会中，不仅仅是衰退被斩断后，人类已经无法完全掌握古卷上面的知识，，这些战争技艺，是远古时期，为了争夺必要的生存物资的人类琢磨出来的，其中有不少，是想着神灵祈祷，让衰退降临在自己身上才领悟出的战争技艺，如果全部公布，就是让人类再一次和衰退产生共鸣。
“你说的不是战争，而是掠夺。”白槐反驳道，在陈暮的话语中，申舞所在的家族能够生存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教授武术之类，为了维持他们家族庞大的开销，他们将这些战争技艺融入到了之后的战争中，从中获取利益。
“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掠夺啊。”陈暮低声中，他发出了蛇一般“嘶嘶”的吸气声，之前他只是一个与世无争，靠着教几个小孩子做些弓步压腿之类的拉伸运动，每天赚能够买几个馒头的学费的老人。
但他现在就像一个熄灭了的炉子，重新燃起了火焰，没有熄灭的火种点燃了木柴，风箱呼呼拉动，将白色的草木灰如雪花般带出，他燃起了明亮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