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像一个失控半衰体该说的话,失控的半衰体应该直白的表现自己的欲望,因为饥饿而想要把人给嚼碎,因为欲望而对异性充满渴求,或者是有着无名的怒火,只会狂吼着不断将周围的物体扯成碎片。
而苏橙橙也同样在她红色的眼瞳中,毫不掩盖自己对周围毁灭的欲望,但她的话语却有着逻辑。
并不是现实生活中说话的逻辑,童彤曾读过一本讲解精神病人的书,里面说其实精神病人的话语是有着逻辑的,你只是没有办法从他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或者只有几个他才能看到的世界,因为缺失,你才无法理解他的话。
如果换以前,童彤或许也会认为苏橙橙是个胡言乱语的精神病,但是在感染了衰退后,她不得不利用衰退的力量活下去,但是随着使用衰退,衰退也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吞噬她。
她能感受到苏橙橙话语中的某种执着感情,就像是在空无一物的道路中央,看着缓缓落下的太阳,昏黄的天空如同莫奈的大块油彩画,一个毁灭一切的半衰体,怎么会这么孤寂呢?
“日昃之离。”苏橙橙轻声念道,童彤看到她挥动圆弧,在半空画出一条金黄的弧线。
“砰!”唐刀和刺刀在半空中碰撞,那些炫目却让人觉得昏暗的光芒在四周爆发。
那是属于黄昏日落的光芒。
真是熟悉的光芒啊,苏橙橙在心中想,日昃之离是陈暮将自己收为学生后,她学会的余烬刀术第二式。
那时她才握住木刀没有几个月,但仅仅是陈暮将古卷摊开在院子中的石台晒除霉斑的时候,她就只是看了几眼记载的画面,就在院子中挥洒出了刺眼但昏暗的光芒。
大概是自己看过太过黄昏时候的太阳,所以这是余烬中,最适合自己的刀术了吧。
在苏橙橙小的时候,她无数次在黄昏即将落下的光芒中,看着自己手中的清单。
上面记载着一条条要做的事情,每个事情后面还有一个小勾,她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轻声确认自己今天还有没有未完成的事情。
“准备今天的校服,完成。”
“将门口的牛奶拿回来当早餐,完成。”
“按时到学校,完成。”
……
上面罗列着很多东西,从每天的穿着到中午的午餐应该吃什么,以及每堂课上应该学到什么知识,都详细的列了出来,这是父母要求她的,大概是对她的期望太高了吧,希望她能够做到许多事情,不要浪费时间。
但是显然苏橙橙没有办法回应他们的期望,甚至她记不住该做哪些事情,于是每天都会给她打印出一张表格,她需要按着要求完成,而父母也有着自己抽查的办法。
“参加学校的足球队训练,完成。”苏橙橙打上了最后一个勾,这是她在学校中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然后她终于放松了下来,坐在操场上的演讲台上,看着空荡荡的操场。
她不喜欢表格,就像她不喜欢足球队的训练一样,倒不是队友霸凌她之类,只是她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甚至老师给她上场踢训练赛的机会,她却自己把自己跑得心律不齐,把老师吓得脸色苍白。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坐到旁边观看,即使是拿定位用的旗帜,其他人也会说不需要麻烦她。
她是一个普通,不能更加普通的人。
所以虽然讨厌表格上面的列表,却根本没有办法提出异议,只能按照清单完成。
即使学校里面的清单完成了,还有一部分清单是在家里面需要做的。
所以苏橙橙喜欢在足球训练结束后,一个人在学校和回家的道路间寻找各种少有人走的道路,只有这段时间是属于她自己的,她可以说自己因为训练耽误了二十多分钟到半个小时,在这一小段时间中,她的人生里没有清单。
苏橙橙原本只是没有目的的闲逛,有时候会跑到学校附近的烂尾楼楼顶,俯瞰看着被足球鞋踩得沟壑纵横的塑料草坪,有的时候是坐在山道路边的长椅上,看看天空即将落下的夕阳,将被高楼遮挡了一半的天空照得如同火焰在燃烧。
苏橙橙就在这些很少会有其他人去的地方,想着是否会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和陈暮是在一间看起来和废品回收站差不多的小院中相遇,准确说,是和嫌弃陈暮的学生相遇,大概是在一个破烂的地方,有着高额的收费和恶劣的态度,终于惹怒了交费的学生家长,家长一边扯着哭哭啼啼的孩子,一边说,“过两天我去帮你在少年宫报名,里面的老师有着全国比赛的证书,比这里好多了。”
见鬼,似乎每次和陈暮相遇的时候,他基本都在被周围人讨厌,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会针锋相对的说出恶毒话语,“不,还是省一些钱吧,无论由谁来教他都不会取得任何成就,他的天赋只有如此。”
因为陈暮如此孜孜不倦地教授学生,于是很快,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在他这里练习,他很快将自己看起来像废品回收站的小院变成了真正废品回收站的小院,里面堆砌着用于换一些简陋食物的纸板和塑料瓶,还有几把自己用竹子与废木料削成的练习木刀,以及一个重复着挥刀动作的陈暮。
陈暮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既然那些大家都做得来的事情自己都做不好,不如来学习一些别人都没有了解过的东西,至少刀术这种东西,在兴趣班里也是很少见的存在,当然,最重要的是,陈暮这里不需要学费,也没有固定的练习时间,她可以在被父母发现前回到家里。
而且仅仅是挥了几次木刀,陈暮似乎就很看重自己的样子,甚至热情得让苏橙橙以为自己下一次来的时候,大抵就会被拐卖倒某个偏远山区的热情,用狂热来说比较合适。
一边挥舞刀术的时候,一边陈暮会给她絮絮叨叨一些过去,他说自己可不是乱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老师,告诉她自己教申舞时候的故事,给她讲述了与世隔绝,只是传承一本本古卷的家族,他年轻的时候,满世界各地跑,去处理那些泄露家族秘密的武术师,或者在尘封的遗迹里面,收集失落的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