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缨陶本来想推脱,但是裴云已经在另一头中断了通讯。
同时,显示着地球和天体距离的主屏幕,旁边弹出了一块小屏幕,里面是林零的模拟形象,“我已经收到裴云指令,接下来我的算力会优先用于模拟转魄,使得转魄的激活时间缩短百分之三十七点二,从拦截点确认到最终发射,你大概会多出七十六秒的考虑时间。”
“你不劝劝他让其他人也看看方案?云算中心的技术组应该全部在待命,既然通讯没有问题,大家可以商量着一起讨论方案。”曾缨陶的声音有些低。
“最初我也想过给他建议,不将拦截掩日的任务全部交给你一个人,直到我将全部算力激活,用于模拟转魄后,我认为他才是对的,七十六秒的时间,只够让一群人进行一次举手表决,但是足够让一个技术员进行最后的确认计算,我是一个人工智能,我只相信数字和公式,比起一次急匆匆的投票,我更相信一次计算让城市存活下来的概率更高。”林零的声音因为指挥所简陋的装置显得很机械呆板,“何况人总会遇到一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完成,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我只是认为的一个人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曾缨陶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指挥所内的回声,这里的确只剩她一个人,按照裴云的说法,他会阻拦想要找到曾缨陶的人。
曾缨陶也没有时间和林零抗议,无论她们有没有做出决策,每一分每一秒天体都还在向堡垒城市靠近,整个防御计划本来也就是由她一个人写的预案,就像裴云所说,其实其他人是否参与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曾缨陶只是不愿意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她是一个周围公认的像小孩子一样不靠谱的人啊,不靠谱的人就应该随心所欲地去做各种事情才对,在做错的时候被责骂,偶尔做对了被夸奖,总之,不该是将重要的,必须负责的事情交到她手上才对。
只是裴云没有给曾缨陶退路,她不得不打开自己写下的预案,开始计算拦截点。
整个屏幕已经全部变成了跳动的数字,在掩日天体没有异常变化之前,林零会负责监视它的运行情况,毕竟它现在所在的距离远远超越了云算中心模拟的转魄能拦截的范围,看着不停减少的距离除去让自己心慌意乱外没有任何意义。
跳动的数字最前方是经纬度,之后是风速,以及影响范围之类,每一串数字,就代表了一个方向的气流变化,整个屏幕上不断变动的数字合起来,就是堡垒城市上方的大气情况,林零入侵了还在运行的气象卫星,尽可能将整个大气层当下的状态给曾缨陶展示。
对于多数人来说,别说是计算大气,光是看着不断变动的几十个数字,就足以头晕目眩,但曾缨陶可以,她拿着一支铅笔在不断敲击,而稿纸依旧一片空白,在她看来,这些并非是跳动的数字,而是具象化的云层,她可以想象出来,在自己头上几千米的高空,因为气象变化沸腾的云层。
每次从地面看的时候,总感觉云层是平缓的流动,但看到林零的数据,曾缨陶才深切地感受到原来云层是如此的暴躁,她闭上眼睛,能够想象出在灰色的中云族幕布上,高积云像鱼鳞或者波纹状排列,卷层云则从它们上方掠过,丝缕状的冰晶在其中翻腾,就像闪闪发光翻腾的大海,这种狂暴直到另一处的卷积云和它相撞,它们归于乳白色薄幕,将阳光分解成日晕。
她如同站在卫星的高度俯瞰地面,能够看到灰白色翻滚的云层。
如果不是因为天体还在接近,曾缨陶很想一直沉迷在这些数字中。
计算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确认云层在某一时刻的状态,这也是大气系统难以被计算的地方,通常随着统计数据的增加,概率能够更加被确定,比如一枚硬币被抛投十次,可能十次都是正面,但是随着抛投次数的增多,最终还是会稳定在正反各二分之一的定律,这种便是随着统计会收敛的概率。
但是大气系统却完全相反,最容易确认的,反而是不久后的状态,可以通过一台计算机轻易得出结果,不过随着时间增加,统计数据的增加,它可以反应出无数的结果,甚至可能因为地面的人跑步多喘了几口气,最终导致整个数据出现相反的结果。
“随机漫步问题?”曾缨陶在稿纸上刚刚写下几个公式,林零就可以判断出来,她之前也是云算中心的技术员,这个问题最开始的原型很简单,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上竖一根柱子,计算出一个醉汉在多次行走后,距离柱子的距离和方位,某个意义上来说,计算云象和这个问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因为醉汉下一步的距离,还有方位都是随机的,随着统计数量的增加,也会更加难以判断位置。
“是的,通常的解决方法是建立两个变量,漫步的距离和角度,然后通过均值函数和鞅论,不过我想反过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踏出一步后,求它的返回概率,这样虽然时间是发散的,但是概率却在收敛……”曾缨陶在稿纸下匆匆写下模型。
“很独特的算法,裴云难得不是一时兴起把这件事交给你。”林零说,“你已经写完模型了,干嘛还在增添无意义的符号?”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不会打扰曾缨陶的忙碌,但是林零能够看懂曾缨陶在做什么,她几分钟前就已经完成了模型建立,只是一直拖沓着没有输入云算中心,最终的气象计算还是要靠云算中心完成,计算速度方面曾缨陶不可能和占地几栋楼的机房相比。
“你不觉得太随意了一点吗?我只要输入这个公式,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计算了,没有任何人和我争辩,或者确认一次,可能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我们先传给其他技术员?”曾缨陶犹豫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