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的屏幕上,检测着位于堡垒城市上空的碎片下落轨迹,根据云算中心摄像头的位置,还有屏幕上零散的几个建筑物楼顶轮廓,曾缨陶很容易就能确定每个碎片最终下落的位置,而其中一枚没有完全拦截的碎片,掉落的位置正好是钻孔附近,曾缨陶甚至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首先是最终下落的时间,也不过让她跑出指挥所,而钻孔附近甚至没有一个防空洞。
曾缨陶最后想起了什么,“希望白槐和童彤的逃生舱已经离开了隧道……”
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感,直到曾缨陶的眼前完全黑下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片树叶一样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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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打击方向,是曾缨陶所在的位置吧。”裴云看向了远处升起的火球,林零投影的光照亮了他的侧脸,看着来如同石刻一般。
“是,位于那里的临时指挥所遭到了打击,只是不能确定具体的爆炸中心在哪里,但尝试着通讯没有任何回应,根据爆炸强度来看,整个临时隧道已经在爆炸中垮塌,好消息是那两名下潜的执行员所乘坐的逃生舱在一分钟前已经离开。”林零回答道,她的手中拿着长弓,而除此外,整个楼顶还有十来个林零的投影,她们举着长弓不断发射转魄,蓝紫色的光束不断和空中的橙红色光束碰撞。
而除去天空,裴云和林零所在的楼顶也能俯瞰整个堡垒城市的街道,不时会有一团火焰从街道中升起,用于躲避衰退体修建的掩体在掩日碎片的打击前只有心理安慰的作用,以及不用直视自己的死亡,裴云看着不断出现的火球,街道上伤者的哭泣声似乎逐渐升起,围绕着云算中心的楼顶盘旋。
“我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现在好像不是谈论故事的时候。”林零一边回答,一边举着长弓瞄准,蓝紫色的光束精准命中了一枚下落的碎片,不过拦截成功并不是最重要的,她记录下碎片的运动轨迹,用来准备拦截最终下落的掩日。
“不,正是因为现在,我才想到了这个故事。”裴云说,“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
“这是夸父逐日的故事。”林零一边射击一边回应裴云。
“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要不停的追逐太阳了。”裴云抬起头,两种颜色的光束在空中不停交汇,听到裴云提起,林零才发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确是在追逐太阳。
大概在几千年前的衰退战争中,也是不断拦截着从空中落下的碎片,才记录下来逐日的故事。
林零计算着碎片轨道,“那在此时这算不上一个好故事,毕竟最后没有追上太阳。”
裴云没有回答这件事,“最后的主体是不是要进入拦截范围了。”
“是的,我已经能够看见了。”
说话的人是曽缨陶,裴云甚至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毕竟从云算中心看去,那枚碎片的爆炸覆盖了整个钻探区域,甚至就连周围负责警戒的执行员都没有汇报情况,裴云和林零虽然没有确认,但是他们还是默认曽缨陶已经死在了爆炸中。
“我派出了一队执行员进行救援,请报告你的位置,或者周围明显的标志,方便他们寻找。”林零很快反应过来。
“不,不急。”曽缨陶的声音很虚弱,她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让我再看一下太阳。”
———
钻孔区域。
碎片的下落位置在钻孔附近,原本由下潜盾构机挖出的坑道已经被全部掩埋,碎片落下的地方因为巨大的冲击形成了直径五十多米的凹坑,并且周围的支架,还有临时修建的建筑物都已经倒塌,为了钻孔方便,钻探位置选择在一小块平原上,钢铁支架和建筑外墙的碎片,在掩日冲击的席卷下,像将整个地面丢进了绞肉机中反复切割,到处可以看到破碎的遗体。
曽缨陶就躺在一片狼藉中,身下垫着半块建筑的金属外墙,她能感受到从金属上传来的丝丝凉意。
曽缨陶能活下来并非是运气好,她手中握住一柄遍布裂纹的短剑,外观几乎和白槐使用的短剑相同,准确说,这柄剑就是铸造白槐使用短剑的原型。
水坎·却邪,这是曽缨陶铸造的第一把赤铜八剑,也是因为这把小时候铸造的剑,她从能够融化铁水的炉膛中活了下来,以及在最后毁灭锻造痕迹的爆炸中活下。
曽缨陶在云算中心工作,基本上不会遇到威胁,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过去,才随时将一柄金属短剑携带在身上。
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白槐使用却邪时,更多是使用它能够接纳自己卦辞的特性,但曽缨陶使用却邪,则是消耗在锻造时,铭刻进金属中的概念,在从上千度的炉膛高温保护自己后,却邪上面浮现的文字已经模糊了大半,这柄却邪现在已经彻底报废。
并且也没有完全保护住曽缨陶,虽然腿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不过用力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挪动,曽缨陶想应该左腿或者右腿,或者是两条腿同时在冲击中骨折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平躺着也足够看清天空中的太阳,原本浓厚得像是被铅笔反复涂抹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掩日已经撞进了大气层,庞大天体和空气高速摩擦产生了足够照亮整个天空的光芒,正是因为如此,以前的半衰体才会称它为掩日,但之后因为速度减缓,它的亮度反而开始暗淡,整个云层充斥着昏黄晦暗的颜色,就像太阳即将落下的黄昏时分。
这大概就是人类最后落日的景象。
“我刚刚听到你们讲的故事了,是说太阳最终没有被追上对吧.”曽缨陶在通讯频道中说,“我有一个请求,最后一个拦截目标,交给我来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