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梦得与刘备的初遇

作者:醺麟 更新时间:2024/12/14 7:07:53 字数:4774

刘备出生在幽州涿郡涿县治下的一个村庄中。

他的祖父是县令,父亲则是县吏,按理来说他的生活应该很不错。然而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却早早亡故。因为父亲亡故,家里没有成年男丁,所以刘备家中田地也全被宗族夺去了。

封建社会对孤儿寡母十分残酷,如果一个小家庭里的男丁死了,那家庭里的土地财产很难留下来,会被宗族里的亲戚夺去,这种行为便被称为吃绝户。通常来说,如果家庭里面只剩女流,那么宗族会将这个家庭里的所有土地与财产夺走,放任妻子女儿自生自灭,因为女性在封建社会是没有价值的。而如果家庭里还有男孩,那么宗族便会把土地夺走,只留下财产。夺走土地是因为孤儿寡母无法耕种,留给他们也是浪费,而留下财产则是因为寡母需要钱来将遗子养活。

只不过虽然家里的土地被宗族夺去,但是由于父亲和祖父当初都当过官,因此刘备的家里也颇有余财。虽说这些钱财无法让刘备过上大鱼大肉的生活,但母亲好歹能够凭它们将刘备养活长大。

当刘备长到七八岁时,家里的钱花光了。为了生存,刘备只能和自己的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编些草席草鞋拿去卖钱。

刘备就在这种一穷二白的家庭里面逐渐长大。

然而他的童年虽然辛苦,但却并不黑暗。得益于父亲好歹也是一个官吏,刘备的母亲也是一个豪强家庭的女儿,知书达理,在将刘备养大的过程中倾注了所有感情,刘备也因此养出了待人温和的性子。

只是刘备虽然待人温和,但在他的心中却也埋藏着一个小小的野望,那就是长大后像爷爷父亲那样当官,让母亲过上她在自己小时候经常跟自己讲的,让自己每次听完后都十分羡慕的,年轻时的那种富家小姐的生活。

母亲为了养大自己付出的实在太多了,小刘备希望自己的母亲能过上好生活。

可是这个野望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是做起来对刘备来说却难如登天,因为当官是要有资本的。

不说其他,单一个需读书识字的要求,他刘备就办不到。

他家里穷的底朝天,就连一亩地都没有,又哪来的资本让自己在奉养母亲的情况下,出去认真学习呢?

虽然大汉朝读书之门向所有人敞开,可是让刘备抛下自己的母亲去读书,刘备自认为做不到。

于是他便起了一个坏心思。

母亲常说,历史上那些有所成就的大人物,在年轻时都会表现出自己的大志向,于是在十岁某一天,他和同村小孩一起玩的时候,他用手指向自家门前的那棵桑树。

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比较好呢?说自己将来想当官?不行不行,没有追求,自家村里在县城中当官的亲戚可是有好几个呢!这算什么大志向?

既然要大志向,那就必然要选一个最大的!

大汉朝什么存在最大!?

那自然是皇帝!

然后刘备就指着那棵大桑树说:“我为天子,当乘此盖。”

坐在一旁看着小孩子们玩耍的刘备叔父刘子敬闻言,被吓得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连忙捂住刘备嘴巴。

“不要命辣!居然敢说这种话?被人听到了,我们村里的人都要倒大霉的!”

不过同样坐在这里的,刘备的另一个叔父刘元起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怕的?皇帝老子在雒阳,还能管到我们涿县的一句话不成?反而刘备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么大的志向,我看这个孩子不是一般人啊。”

听到刘元起的夸奖,小刘备的内心顿时兴奋不已。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从此之后,对刘备格外关注的刘元起开始不断资助刘备和他的母亲,并把他和自己的儿子刘德然一般看待。刘元起的妻子因此向他抱怨道:“我们也不是一家人,怎么能总是这样资助他?”

刘元起笑着回答妻子:“我们族里的这个孩子不是一般人啊,或许我们将来能凭借他富贵。”

熹平四年,也就是公元一七五年时,刘备十五岁。

这年,九江郡的蛮族叛乱,梦得小姐向父亲曹嵩推荐卢植担任九江太守平定叛乱,曹嵩于是便向朝廷举荐卢植,皇帝刘宏答应了,卢植于是成为了九江太守。

到任后不久,卢植便平定了蛮族叛乱。只不过在平叛过程中,卢植因为身处南方感染湿气,感觉身体不适,于是便向朝廷递交辞呈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朝廷准奏。

然后卢植就在雒阳郊外的缑氏山里建立了一个缑山书院。

卢植同样是涿县人,刘元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从同县的卢植朋友手中拿到两封介绍信,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刘德然拜卢植为师学习,顺带着想让刘备也跟着一起去,刘备的母亲也同意让儿子外出游学。

刘备与刘德然长途跋涉到了雒阳,一路上看遍了酸甜苦辣无数风景。此时的雒阳城有人口五十多万,而周边其他城市也承载着大量人口,整个河南郡则有人口百万,繁荣无比。虽说这样的雒阳城在见过后世千万人级别城市的梦得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小城市而已,但它在这个时代的地球上却是最繁荣的一个城市群。

出生在幽州边地的刘备又何曾见过如此繁荣的城市?一进雒阳城便被迷住了眼。

只不过刚开始的刘备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拿着介绍信来到卢植身边。卢植见有两个同乡的孩子到自己这来求学,便也没拒绝,收下他们作为学生。

此时的朝廷决定召集大儒校勘儒学经典,并将其以刻成石碑的形式立在太学门口。卢植作为大儒遇见这种事情自然心里痒痒,于是上书自荐,想参与经典的编修。

日常帮父亲处理政务的梦得小姐大手一挥,同意了卢植自荐。

于是卢植便在山里过上了有事编修经典,没事教学生读书的悠哉生活。

在此过程中,刘备与一个叫公孙瓒的人成为好友。

因为公孙瓒比刘备年长,同时刘备仰慕公孙瓒的德行,所以刘备便将公孙瓒视作自己的兄长。绝对不是因为当时的公孙瓒是辽西太守的女婿,在卢植门下镀金结束后便能回去担任上计吏,未来可期。

只是山间的生活虽然对于卢植来说很悠哉,但对刘备来说便是煎熬了,十五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山间的枯寂?

刚开始的一两个月他还能待下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备变得越来越躁动,就连卢植上课时都在调皮捣蛋。

某一天,刘备上课时和公孙瓒互相讲家乡的趣事,卢植见到这一幕后眉头抽了抽,将刘备叫了起来。

“刘备。”

“在!”

刘备如同一只兔子般连忙跳了起来。

“你和公孙瓒在干什么?”

“这……”

刘备心虚地低下头。

卢植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文章你都会背了吗?”

“会背了。”

刘备得意地点头。

“那《诗经·国风·王风·黍离》背给我听听。”

“哦。”

刘备微微点头,他的脑子很聪明,卢植教的文章他听一两遍便记住了,此刻摇头晃脑地背诵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

他很快就将卢植要求背诵的那个段落背了下来。

卢植听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黍离表达了什么意思?”

“这重要吗?”

“嗯?”

卢植的眉头又挑了一下:“不重要吗?”

“我认为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读书不过是一个敲门砖罢了。”刘备已经在雒阳待了近两个月,对雒阳的情况早就有了许多了解,因此他的这番话中,隐隐带有他两个月来的躁动与愤怒,“当下雒阳城里的那些权贵子弟,又有几个是认真读书的呢?可是他们长大后却都能当官,当官又哪里需要读这些书呢?只不过在朝廷的宣传中当官需要读书罢了,老师您至今教了多少学生?最少有一两千了吧?我相信这里面比我会读书的人要多得多,然而这些师兄里,又有几个最后能当官呢?在我看来,想当官,最重要的是能得到那些权贵子弟的青睐。只要能够被他们看重,那么封侯拜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读书,不过是让他们青睐我们的一个前提条件罢了,也就是说,读书只是为了糊弄那些权贵子弟。而那些权贵子弟中又有几个人能通读经典呢?更别说理解经典里面的含义了。因此我想糊弄他们,只需要通读经典就可以了,理解经典里的含义,完全就是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是吗?”

卢植并没有为刘备这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感到生气,而是摸了摸胡须,继续微笑着问道:“那你觉得你现在做什么事情,才算不浪费时间呢?”

“当然是结交那些权贵子弟了!”

刘备丝毫没有避讳自己想要巴结权贵的想法,引得周围许多学生露出鄙夷的表情,可是卢植的神色却仍然没有变化。

“所以你到我这里来学习,是为了当官?”

“当然,在座的哪位师兄弟,不是抱着当官的想法来老师您这里学习的呢?”

“那你当官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

刘备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些权贵子弟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一股厌恶的情绪,随后他又想起自己从涿郡赶到雒阳时,一路上看到的那些饥民。

那些饥民的惨状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无比,这时候,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小时候母亲将他抱在怀里讲故事,叔父刘元起请自己到他家里吃饭,以及眼前这位名叫卢植的老师两个月来耐心教自己读书的画面。

自己的人生能遇到这些人,是多么幸运啊……

那些饥民又是多么不幸。

刘备的意志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对卢植的问题大声回答道。

“当然是让治下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句话出自《礼记·礼运篇》。”卢植用手捻着自己的胡须,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欣慰,“你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学生理解。”

“你之前不是说读书不过是一个敲门砖而已,书里的内容不需要了解吗?”卢植促狭地询问说,“怎么方才说的那句话就突然理解了呢?”

“这……”

刘备哑然。

卢植摇了摇头道:“算了,不为难你了,既然你心中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规划,那么为师也不好强迫你继续学习,你接下来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是……”

“去结交权贵子弟啊!”卢植宠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语,“这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啊,哦……”

刘备恍然点了点头。

卢植脸上继续带着一丝笑意说:“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能记住,那么将来你一定还会回来找我的。”

“什么意思?”

刘备又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然而卢植却摇了摇头,突然唱起了刘备方才背的那段诗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刘备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茫然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什么突然唱起了诗经,但他却能感觉到,老师唱的这段虽然和自己背的一模一样,但其中蕴含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次日,卢植前往宫中编纂经典。

和他一共编纂经典的蔡邕见他脸上带着笑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子干,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啊?”

“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卢植微笑着说,“这个好苗子因为雒阳如今的坏风气走得有点歪,不过他才刚十五岁,将来有的是时间等他走上正路之后,再好好教育他。”

“是吗?那可恭喜你要有一个好学生了……”

“哈哈!”

卢植得意地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刘备也开始拿着叔父刘元起资助他读书的那些钱,结交起了雒阳城内的那些权贵子弟。结交的方法也很简单,权贵子弟,最喜欢的自然是玩。刘备投其所好的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玩各种东西,没过多久便迅速喜欢上了走狗、跑马、听音乐,还有漂亮的服饰等玩意。

而刘备未来那堪称恐怖的交际能力也在此刻初见端倪,刚在雒阳权贵子弟的圈子里混两三个月,他就混到了高贵的名门——也就是袁绍身边。

此时的袁绍已经二十岁了,不久前刚加冠,取字本初。他对刘备这个刚收没几天的小弟十分喜欢,外出串门的时候时常带在身边。

自从一年前与梦得小姐在雒阳郊外结识,袁绍与袁术两兄弟就缠上了梦得小姐,时不时就来司空府内串门。

包括今天也一样。

毕竟梦得小姐可是四君之一曹嵩的女儿,结交起来没坏处,更别说这位还十分有才能,脾气也与袁绍袁术两兄弟十分对味。

“你们两兄弟一天到晚烦不烦人啊!”

明明今年刚到十二岁,却要承担起整个曹氏商会生意运营,乃至废物父亲司空府甚至大半个朝廷日常工作的梦得小姐,面对袁家这两个家伙的串门,忍不住悲愤地大喊。

袁术见女孩的模样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说:“我们只是找你来遛狗嘛……”

“遛狗?”梦得小姐闻言指着面前的文件堆,不屑地斜了袁术一眼问道,“我去遛狗,桌子上的这些事情你来处理吗?”

“这……打、打扰了……”

袁术咽了口唾沫,讪笑着后退。

袁绍也是一脸微拒的表情,准备随时跑路。

“算了。”瞧着这两人没出息的模样,梦得叹了口气,“等我半个时辰,我马上就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无非就是动用一下自己的能力罢了。

以她如今大脑中的算力,如果能力全开的话,想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最多也就花费一个小时左右。

不过就在梦得准备算力全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袁绍身后,今日似乎又多了一个新小弟。

“你又收了一个新小弟啊?”

“嗯,他叫刘备,是大儒卢编修的子弟……”

“哦,刘……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梦得一脸懵逼地看向袁绍身后那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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