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鸦祸急袭

作者:珠树VEN 更新时间:2024/12/8 12:00:01 字数:4353

森林里一条灰棕长毯一直向远处铺展,它甚至都看不到尽头。寒冷在空气中流动,四周变得更加寂静,仅仅只是煮完一份蘑菇牛肉烩面的时间就如初秋走进严冬。

岛村缩着身子,而两位军人像是长有浓密毛发的野人丝毫无恙。珠树感受到这分孤独,正准备解下外套扣子,怎料一个身影先一步将那份温暖盖了过去,珠树的眼角像是被人扎了针抽抽了两下,接着把阿琳娜给撇开。

“我来吧。”说完解下外套,刚拿在手上就刮起一面寒风,冷得出奇,但她也不能重新穿上,碍了自己的面子。作为自己的助手,三年来朝夕相处的伙伴,她不见得能让其他人给予岛村任何一丝好感,这大概属于一种略微病态的占有。不过就以她和岛村的关系来讲,最多处于知心闺蜜的临界值,谁也不会捅破那层蜜糖纸,这大概也是岛村愿意跟随珠树同行,甚至是带着盗窃的罪名私逃的原因之一。

阿琳娜有些心灰意冷,重新将外套穿在身上。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却仍然没有结婚,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于临时目标,除了搞钱以外便再也想不出来了。她业余爱好就是用铅笔画素描,见过的都赞不绝口,就算是没有见过的,看了她工作绘制的图纸,也能猜想到那映衬着她身形的画板上的作品有多么精细、美丽。

看着她俩的两位军人有些失笑,他们的头发都花白了许多,并未曾询问过他们的年龄,珠树想他们大概是在五十多岁左右。

现在的岛村穿着两层外套,看着有一点滑稽。珠树像是被折耳兔挠了胳肢窝竟有想笑的念头,最后她侧过头去捂着嘴,笑出了声。

岛村看着珠树因笑而抖动的左肩有些困惑,等她看懂了,顿时羞红了脸,鼓着腮帮子,眉毛向下一弯,踏着小步伐跳过来对着珠树的腰轻轻肘了一下。后者没站稳,径直跌到阿琳娜的怀里。

阿琳娜莫名流着口水,刚好又滴在珠树脸上,摸了摸脸上的口水,看着她盯向岛村的目光,珠树恍然大悟:“好一个‘老牛吃嫩草!’”挺起身子以拳作锤狠狠击打她的手臂。“你给岛村外套也是非分之想吧!”

阿琳娜连忙闪躲,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她看着珠树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止不住笑意。她俩围绕着老兵转圈,一个逃得快,一个追得紧。雷克斯和杰弗明一人腾出一只手像抓死狗一样分别逮出她俩的后颈:“队长不要再闹了,空中有动静。”

珠树和阿琳娜都停了下来,岛村也开始狐疑地扫视四周。

空气弥漫出一种死一般的寂静,远处的视线倏然变得朦胧、虚化,一道白雾如同数不胜数的飞蚊一般向这边靡迤,看着那道如同世界清除程序的白墙扑咬过来,所有人都在短时间内成为雕塑。

“怎么还起雾了啊。”身后那两个背包袱的小伙神情变得凝固,他们才是最累的,每人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食物和帐篷的包袱走了这么远的路。一旦进入迷雾,带有水汽的空气吸入肺中,迫使身体消耗更多的热量来排走湿气,恐怕就更难走了。

雷克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渐行渐近的白雾,舔巴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眼神里有火焰在燃烧,那是一种欲火。但不是食欲,不是困欲,更不是情欲。那是一种狠戾的欲望,像是要把人割破喉咙放干血,将头骨拾起当酒器的癫狂。

杰弗明相比之下就要淡漠许多,他的嘴角也有笑意,不过是一种久违的笑,像是见到老友亦或是重读老书。又像是一种不屑,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嗤之以鼻。

阿琳娜明显有些诧异,作为一个地图测绘员,她自然知道无论是地势还是温度和时间都不会满足起雾的条件,更何况是这种聚起又群迁的大雾。未知产生恐惧,她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岛村感到双层外套也无法抵抗的严寒,她躲到珠树的身后,像是先前红布条杉树躲在那一群树木里面一样。而珠树在想什么呢,她什么也没想,她脑海里重播着一句话,甚至瞳孔表面都显现出了字幕: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

“好了孩子们,”雷克斯一句话,立马让场上的人年轻几十岁,“我们马上就要进入迷雾里了,为了不走散,让我们绑起来吧。”

雷克斯从包袱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段厚厚的麻绳,珠树却觉得像是要被绑架一般后退两步。

“你是要离开吗,队长?”

她面露难色,开头雷克斯劝阻她的时候她恋恋不忘,可现在却要被人架着走。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雾,感到心脏悬在半空,虽然一切都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但总感觉那雾中即将滋生出一个庞然大物,吞吃掉一行连成一串的汤圆。

他们还是连成一串汤圆了,有懵懂馅、恐惧馅、无奈馅、坚韧馅和无知馅。两颗坚韧馅走在前头,粉红的无奈馅跟在他俩后头,淡黄的懵懂馅本能地抓住她的衣角。恐惧馅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她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存在于此。后面两个无知馅背着跟他们同大的汤圆。

雾重了,已经看不清五米以外的距离。但至少还在地上,还在不断前行着。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厚,依附在他们身上挂满一层薄霜,形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阿琳娜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这让她的喊声成为了迷雾群中唯一的声波传递源。

“啊,我什么也看不清了,白雾贴在我的眼镜上,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指南针已经失灵了!这里一定是人类禁止踏足的禁地!”

“我们别再往前走了,有怪物,雾里有怪物!它会吃掉我们,把剃干净骨肉的腿骨同石头敲击的!”

“诶!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有人吗,有活人吗?”

“别吵吵,裱子!”雷克斯扭头怒骂,“你现在要想走,我现在就给你割开绳子。”

可每说到这个地方,阿琳娜便不再吱声,直到她再一次无法按耐住情绪的时候。

就在坚韧和恐惧如同戏剧般奏演了十几个回合后,突然,也就是七人的右脚同时落地,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感受到异样的变化,不约而同停在原地。

“地面……在抖动?”杰弗明踮起一只脚尖,一丝不苟地细细感受地面的变化。

的确在抖动,不过与其说是抖动,不如说是移动,移动的幅度并不剧烈,所以也不会感到重心不稳,大地在细声沉吟,温度骤然下降,四周开始传来阵阵扑腾羽翼的“嗖嗖”声。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屏息凝神、打量四周。杰弗明拔出腰间的手枪,将子弹上膛,“咔嚓”一声蓄势待发。

“啊!”就在所有人的精神紧绷在一根弦上时,阿琳娜突然蹲下身子,用手抱住头顶,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有东西,有东西在咬我的头!”

众人的眼神向她汇聚,竟发现她的头皮开始往外溢血,犹如鲜红的彼岸花顺着花瓣缝隙流出。杰弗明目光如同激光雷达,也就是袭击者从头顶掠过即将入雾的一瞬间,举枪“呯”的一声将那黑影从空中击落。

枪声居然如此之大,震得珠树的耳朵嗡嗡作响。稍没注意,淡黄的枫叶就掀开她仅剩的白衬,瑟瑟发抖地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

空中盘旋的黑色幽灵不减反增,形成一块黑压压的乌云。“来,围成一个圈!”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坚韧和无知就行动起来,瞬间聚拢守在四个边角。“来,给我武器!”无知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物,只是这样一说,坚韧就将手枪和一把军刀扔给他俩。为了防止被连成一串的麻绳束缚而引发意外跌倒,他们用军刀分别切断了七人的联系。

于是乎,杰弗明和一个寸头用手枪击落空中盘飞的乌鸦,而雷克斯和剩下的另一个人手持军刀,一旦有乌鸦向下攻击,就用无情铁手徒手抓过,一刀削掉头部,那军刀锋利得简直不像话。就这样四人互相配合互相弥补,乌云也消散殆尽。仅剩凌厉的枪击、闪烁的火光、瞬风的刀舞以及地上零零散散,大量无头或者是被铅壳击穿的动物尸体。

雷克斯实在是太猛了,他就是一个疯子,他的手掌又厚又大,抓起乌鸦如同阎王点名,有好几只乌鸦被他的手捏到从腹腔挤出排泄物来。更有一只在被他用军刀削掉头部后,直接对着无头的腔口大口喝着血液和内脏,让人看得干呕不止。

战斗的血液洒溅到所有人身上,即使是中间抱团取暖的三只土拨鼠也不同程度沾染了血腥的痕迹。

他们四人并没有感到累,雷克斯虽然刚刚一直都很癫狂,但战况全程都尽收眼底:“嘿,你们,身手不赖嘛。”

两个身高体壮的寸头小伙嘿笑两声:“长官,我们也是练家子。”

珠树站起身来咳嗽两声,咳出阵阵湿气,同时惊讶的发现除了自己以外,他们都一定程度上挂着彩:杰弗明被啄伤脖颈,雷克斯抓乌鸦时被挠伤,岛村刚刚躲闪不及被抓伤脚脖子,而较为生手的寸头二人更是伤痕累累。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杰弗明重新把手枪装上子弹别在腰间。

将包袱里的75%浓度酒精,白色棉布,生理盐水,以及医用型弹性绷带全部倒腾出来,所有人默不作声,互相帮忙处理着伤口,只是雷克斯把物品拿到珠树这边来的时候小声对她说:

“还找神鹿吗?”这声低吟像是从地底爬上来的。

珠树轻蔑一笑:“找,为什么不找?”前者听后没说话,带着剩余的那份治愈到旁边去了。

看着岛村那脚脖子处往外流着鲜血的四厘米长抓痕,珠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虽然不深,却感到懊恼。她坐下身子,刚打开盐水瓶子,阿琳娜就喊了她一声。

“队长,”她双手抱头哭兮兮地望着珠树,“你不来帮我处理头部的伤口吗。”

珠树正想数落她,却发现其余四人都在互相帮衬,她所在的地面仿佛割裂开一座飘荡的浮岛。

“那我处理完岛村的伤口再来帮你。”

“不行,你现在就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那你去死吧。”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用生理盐水给岛村清洗伤口表面,用干棉布轻轻按吸残留的水分,将酒精用棉签沾起来涂在上面,最后打开绷带耐心地一层层给她绑好。整个过程既安静又小心,像是在给一个生鸡蛋做蛋壳缝补术。

结束后珠树呼出一口气,本以为岛村脸上会挂着羞涩,嗯,至少也会有些腼腆。但她十分安静,以至于有几分端庄的韵味,明明睁着眼睛却像是在小憩。她凝视了珠树的眼睫毛良久,最后像是破开一层浮冰,嫣然一笑,展开双臂送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隔着两层衣服,珠树没觉得温暖,直到贴合的身体分开,她都还觉得刚才无爱的拥抱是在梦里一样。

“去吧。”岛村轻启嘴唇,目送她站起身子,看着她三两步走到阿琳娜身边。

阿琳娜在赌气,没错,一个三十六岁的阿姨确实是在怄气。她早早给自己包扎好了头,现在谁也无法靠近,岛村明眼看见靠近的珠树被她追着打,粉红飘带一边说“我可是队长”一边被打得抱头鼠窜。就连雷克斯路过她那里也挨了两拳。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她的脸鼓得跟河豚似的,转身就走进迷雾中,像是拿起一片叶子投入水潭一般轻浮。

仅此一刻,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仅剩阿琳娜临走的气话在耳边环绕。

空中似乎又传来了乌鸦的喊声,宛若死神低语的嘶哑,那座她走向迷雾的“门”,赫然变为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阿琳娜,阿琳娜。”珠树往雾中试探性喊了两声,可没有一点回应。

“草,”其中一个寸头小伙不由发出惊叹,“她甚至连干粮都没拿。”

“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找她吗?”另一个寸头道。

“不用。”雷克斯一口回绝,“书上所说,森林是不断在变化的,她一旦离开了我们,就已经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气氛变得凝重,大概谁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为那随手将叶子丢进水潭的阿琳娜感到不值。

珠树缄口不语,半晌,也就是岛村起身走起路来不打抖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怅然。

如果阿琳娜不打岛村的主意,兴许她就不会那样对待她了。

“走吧,”雷克斯说,“不能耽搁太久,还有其他危险随时都会到来。”

“那……那阿琳娜怎么办?”

“祝她好运。”雷克斯面不改色,转过身背对珠树他们时,神情刹那间闪过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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