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加休整后,她们绕过尸体往更深处走去,不到二十四五米的距离就走到了尽头,这是一个稍微比洞口大一点的圆形空间,里面有一个帐篷,帐篷里有一些带血的衣物,还有两个重糖士力架。帐篷外面有三个背包,一个黑色一个棕色一个浅绿色,看起来都是又脏又旧。黑色背包里是一台电脑,以及笔记本、墨水笔,电脑已经开不了机了。棕色背包里是各种看不懂的仪器和手电筒,唯一一个能看懂的是一个卷尺。浅绿色背包里全是压缩饼干,虽然只剩了七八块,但这对于二人来说是相当惊喜的了。除了背包以外,外面还散落着一些铁架子,以及一把军用匕首。看那个铁架子拼接成的形状,大概是想把洞口给堵起来。四周都一定程度上带着血,却不见一丝皮和肉。
“乖乖,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岛村伸头去看那堆饼干,珠树却把目光聚焦在那一把匕首上。
二十五厘米长的直刃,刀面很利,刀背锯齿,握把拿在手里很趁手,像是握着自己的常年书写的钢笔。
“岛村,接着。”她回头把刀丢给岛村,岛村吓一跳躲开来,匕首刀尖朝下倾斜六十度扎在地面上,“送给你的。”
她随即在角落里捡到一个本子,她把它翻开,里面是用黑水笔写的娟秀字迹,应该是女生写的,里面零零散散记着好多天的日记。写到途中逐渐断墨,里面写的无非就是一些失去队友的无奈,以及心里的悲伤与痛苦。但看到最后一则日记时,她顿时亮了眼。
“我不知道何时才能遗忘这段痛苦,米莉和史蒂夫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告诉我,山顶有一个巨大的中空树桩,只要跳进去就能直达另一头的山脚,并且只要往前走一百米就能看到一条河流。”
看到这里,珠树准备分享给岛村,回头一看,发现她正在咀嚼:“岛村,你在吃什么?”
岛村正在把压缩饼干咬得咔咔响:“饼干,压缩饼干。”
“好吃吗?”
“你尝尝。”
岛村递给珠树一包,她也顺势把笔记丢过去:“你看看这笔记。”接过饼干后珠树麻利撕开包装,用食指弹了一下,饼干也把她的食指弹一下,她抱着怀疑的态度咬上一口,嘎嘣一声牙齿都崩裂三分。
“好硬,这个真能直接吃吗?”看了看包装生产日期——2029年12月11日。“是不是过期了。”
岛村不停翻看着那本日记,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则,将所有内容扫视后,脸色变得凝重:“山顶的树桩?”
珠树逗她一眼:“你怎么看。”
“我觉得很蹊跷,”她又咬了一口饼干,“而且这个日期,已经是2030年3月27日了。我们进森林的时候是多少?”
“呃……”珠树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3月7日?”
“那岂不是说,这座山的时间流逝也和现实世界相同?”听岛村这么一说,珠树也有些愣。
“啊,那这本笔记的主人,米莉和史蒂夫的伙伴,会不会也是刚刚那个家伙的队友呢?毕竟迷雾森林里一个小时就相当于这里的两天半了。”
“可这座山不也被迷雾所覆盖吗?”岛村问道。
二人顿时四眼相对,岛村又啃了一口饼干,立刻就将注意力转移过来,等味蕾将食物分子吸收后:“这味道其实还行,还有一种吃法是把饼干捣碎,加水煮成类似于面糊的食物,能煮一大锅。”她说完,用手比划了一下能有多大一锅。
“锅,外面不就有一口锅吗?”
“可那锅里煮着人肉。”
“倒了。”
她俩走出洞去,为了防止那个勘测队员的尸体在洞内发臭她俩一齐抬走,丢到了离洞口较远的灌木丛里,那两个雾人的尸体也被一同丢了过去。
珠树把那锅人肉给倒了。接着到里面的帐篷窝里翻找,只翻出一瓶矿泉水,她喊岛村用枪托把饼干打碎,自己则在锅下面生火。由于没有引火物,珠树只能用那两个雾人身上的衣物来生火。点了又熄灭,熄灭了再点,接着又熄灭。
珠树彻底失去了耐心,她喊来岛村:“我还是比较喜欢捣饼干碎。”于是打发岛村去生火,该说不说,虽然年龄比她小,但岛村的生火经验要远远高于她,仅仅是第二次就引燃一大块。把那燃烧的烂布塞到锅底下,紧挨着垫底的柴火进行加热。火没有熄灭过,即使是四周仍然有薄薄一层雾。她抱着柴薪,看有柴烧尽了就换一根上去,时不时被飘起的浓烟狠呛两下。
那堆柴珠树没搞明白他们是在哪里拿的,切口很顺,像是斧子劈砍,可这周围又没有斧子。等水烧开后,珠树这边的饼干屑也捣得差不多了。把它们一股脑丢进去开始搅拌。
看着满满一大锅的料,珠树很是满意,她迫不及待舀了一勺尝了尝:“嗯,自带盐味,合适。”
见珠树吃得开心,岛村也露出久违的笑容,正欲再添一根柴,余光却像是瞥见不可名状之物。笑容渐收,满眼不可置信,接着化为恐惧,将怀里的柴散落在地,连连向后退去。
珠树对她的反应相当困惑,回过头,看见远处的情景,顿时睁圆了眼睛,那单点支撑的汤勺跟个跳水板一样僵在半空。
远处的位置,大概就是她们二人先前看到雾人围着锅吃人肉的地方,此时站着两个人:一个身高一米六七,穿着暗黄的登山装,腰间系着一个布袋,手上提着一把霰弹枪,她的头发是粉色的,扎着马尾,唯独有一撮熟透的前发最为扎眼,宛若将一个草莓镶在了蜜桃上。另一个人同样身穿登山装,披散一头淡黄长发,脖间卷着一条涤纶红色围巾,手上拿着一个四十厘米高的柱形提灯。她俩站着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珠树全当是错觉,用手指搓了搓眼皮,错觉却并没有被她搓眼皮的动作而搅散。“岛村,是我眼花了吗?”珠树说,“我好像看见了自己。”
“是……是真的。”
对面二人也有了动静。“树……树姐,有雾人!”只见对面那个岛村连忙闪到她身后,对面的珠树便如梦初醒,立刻拉动枪栓瞄准她俩。岛村看见对面的珠树手里拿着枪,显得格外恐惧,起身过来就准备拉着珠树跑进洞里。被岛村拽着的她头皮一紧,立刻停止脚步,将岛村往后一拉,自己也后退半步,那随着枪令疾速冲刺的弹珠终究还是与她擦肩而过。缓了这口气,珠树也快速卸下腰间的枪,拉动枪栓,对方见势不妙后退两步进入迷雾。她一个盲狙像是击中了谁,顿时听到一声惨叫。她并未冲动,只是拉着岛村赶紧跑到回洞边,用厚实的洞壁当掩体。
淡黄的枫叶依旧惊魂未定,珠树将耳朵紧贴墙壁,怕对方顺着边摸过来。岛村看了看自己崩开一个扣的登山靴,又看了看珠树高度紧绷的神经:“树姐,那两个是什么……是雾人吗?”
珠树自己也拿不准,自己和岛村站在这里,那对面两个肯定是雾人,可她俩不仅装备和她们完全一样,甚至记忆和性格也别无二致。
“不知道,”珠树咽了一口吐沫,“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俩现在把我们当成雾人了。”
岛村的表情相当丰富:“简直是倒反天罡。”
“呵,都已经经历这么多了,这事也不奇怪。”
“不过,”珠树说,“她们接下来会干什么呢?刚刚好像听到岛村的惨叫声。”
“意思就是说,模仿我的那个雾人岛村被击中了?”岛村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好像被击中的是自己一样。
“那她很快就会死的吧,毕竟这是泡了紫藤花素的子弹。”
珠树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我当那个家伙就是我,现在岛村受了重伤,前面有雾人,后面是进退两难的半山腰。”
岛村挤了挤她:“那你会怎么办呢?”
她侧过头看她一眼:“还能怎么办。”
“看着怀里逐渐冰冷的岛村,对她说一大堆真心话,最后深情吻别。”
“那是电影里的桥段!”岛村的手像是鸭嘴兽的扁尾连续拍打在她肩膀上。
“认真了,”珠树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因为你的伤势而感到惊讶,接着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给你止血。”
“她们就在雾中不远处?”
“你觉得她们能去哪儿?”珠树问。
“大榕树?”
沉默片刻,秉持着敌退我进的原则,二人一合计,决定追过去。她们慢慢走出洞口,沿着路往迷雾里面探,刚进迷雾,就与一阵带有水汽的寒风撞个满怀。风中飘有一抹血腥味,越是靠近榕树,珠树手里的枪就捏得越紧,但直到走到榕树跟前,都没看见半个人影。只在地面上看见一条围巾,那是岛村的红色涤纶围巾,看起来有点破烂。
“人呢?她俩人呢?”岛村左手提着提灯,右手拿着匕首,活像一个摸金校尉。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珠树走上前去捡起围巾,突然懵了,因为她看到那棵大榕树有所异样,与第一次见到它不同的是,它的肚子现在被刨了一个洞,里面的木屑也被取出,里面一个黑洞一直延伸向下,像是一口水井。岛村也发现了那个洞,心里震惊得说不出来。
“我们刚来的时候……有这个洞吗?”
“没有,”珠树说,“绝对没有。”
“她们就是从这洞里逃走了?要追上去吗?”
“罢了,”珠树看着那黑洞直摇头,“要是中计可就难办了。”
说罢转过头去:“还记得那则日记吗?我们先去山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