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在下山的路上，小鹿在珠树怀里熟睡，岛村失魂落魄跟在她的身后。夜色渐临，灰暗中却带有一抹含苞待放的赤色红光。岛村的提灯也变得一闪一闪的，里面藏着一只萤火虫。
“树姐，你累了吗？”
珠树回过头来：“啊，岛村，抱歉，这么久没有关注到你。”
“……”
“岛村累了吗？需要停留下来休息一会儿吗？”她变得和往常一样温文尔雅，这让岛村反而感到不适意。
“没有。”岛村强颜欢笑，珠树见状也笑笑，转过头去，将视线再次给到小鹿，拍了拍它那小小的身体。
“岛村，我们有钱了。”
“嗯。”
“你想去哪里？”
岛村想了想，一个地方也说不出来，她抬头望天，伸出舌头，有细小的雨滴踩在她的舌尖上。
“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呆在有树姐的地方。”
“好哇，”珠树显得很爽快，“首先我们最先做的就是切割掉与那个研究室的关系，他们大概还会用‘动用了研究室里的资金’为由来向我们分一杯羹呢，他们的贪婪我是最清楚的。”
岛村的双腿变得麻木，就往常来讲她肯定是累了，但现在却不觉得累，看着珠树那背影，越看越觉得像是画在那儿的。
走了一段距离，在她俩走在一棵杉树旁的时候，珠树突然问她：“嗯，怎么了？”
岛村一愣，珠树追问到：“岛村，你想问什么？”
“我……我没说话啊树姐……”
“没说话？”珠树转过头来，“你刚刚不是叫我了吗？”
“树姐！树姐！”
远处的喊声寻着路径追踪到珠树身上，她俩同时向背后看去，只见远方正在向她们跑来的，若隐若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形。珠树很熟悉，她甚至是比岛村还要熟悉。
她指着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岛村，你怎么会在后面。”
岛村也被吓傻了，她望着远处那个在黑夜中不断闪烁的提灯，满脸不可置信。
直到后方那个岛村走在离她仅剩十米左右的位置，珠树大喊一声：“停下！”她就立刻停下，就在她看到珠树身旁的岛村时，表现得更为震惊。
这个岛村走到近处，珠树才发现她和身旁的岛村一模一样，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被挤扁的提灯，她甚至觉得她们两个连动作都是一样的。
三人在黑暗的森林里面面相觑，身旁的岛村一直在摇着头，赶紧抓过珠树的上臂，刚好碰到她的伤口，疼得珠树倒吸一口冷气。
“不……不对……她是雾人……她是雾人啊树姐！”
远处的岛村听到后表现得尤为惊恐：“怎……怎么可能……我才是真的岛村，树姐！我打碎了水灯，被传送到大榕树那个地方，可是四周没有你的身影，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只能顺着路往回走，这才见到你了！”
听后珠树赶紧放开了一旁的岛村连连后退，她的大脑变得混乱。岛村见她放开了她的手，几乎快要哭出声：“树姐，我可是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你怎么能听信她的话呢！”
“别动，你们都别动！”珠树指着二人，二人也站在原地。刚放下手，不经意间擦过腰间，感受到一丝异样。
定睛一看，是那把左轮手枪。
她眼角有些抽搐，颤抖着手拿起那把枪，看了一眼滚轮，还剩一发子弹。
“别动，都别动！”她举起枪，枪线在二人身上游离着，吓得二人顿时瘫痪在地——她们两个倒地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珠树一手抱着小鹿，一手举起左轮，那眼神像是要瞪出火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二人异口同声：“什么问题？”
珠树迟迟不说，直到远处的岛村有些焦急的时候，她才咽下一口吐沫：“岛村，你们两个谁是雾人？”
二人听后都愣了一下，远处的岛村先开口，指着杉树旁的岛村说：“树姐……她是雾人……她是……”只听见“呯”的一声，她话还未说完就遭到子弹穿脑，躺在地上死了。
杉树旁的岛村惊叫一声，看着那躺在地上的死尸：“树姐……你……为什么突然开枪……”
“我也不知道你们谁是真的。”珠树说，“但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信你。”说完露出一个微笑。
她把岛村拉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她们继续前行在下山的路上，和上山的路完全不同的是，这段路既頗折又弯曲，但这也让她们感受到是在现实之中。
就在她们走到出口处，能够望到远处的公路的时候，珠树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她正准备将这分喜悦同岛村一齐分享，怎料一道声音钻入她的耳朵，让她瞪大眼睛，让她恐惧不已，让她感到撕心般的痛苦与煎熬。
“嘶——嘶——”
她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缓缓转过头去，余光中身后的岛村双眼血红，尖牙利爪，嘴角裂到了耳根。她发出尖叫，随之跳开，可那异样又快速恢复原状。“怎么了，树姐？”岛村将手呈拳状磕在心口，眼里满是忧虑。“怪物……怪物……”珠树紧盯着她连连后退。“树姐你……啊！”
珠树将枪托狠狠砸在她的额头上，她吃痛捂着额头蹲在原地，珠树抱着怀里的小鹿撒腿狂奔。怎么会？怎么会？如果这个岛村是假的，那么刚刚杀死的岛村是……珠树没敢细想，她也不敢回头，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她害怕一回头就会看见岛村那张恐怖扭曲的血脸。她一路跑到公路也未曾歇过气，刚好路过一辆出租车，她立刻就给拦了下来。
“嗯，好的老婆，我马上就回来了。”司机挂断电话，通过前视镜看着上车的珠树，“欸，现在怎么还有去森林里玩的？你一个人吗？”
珠树累得说不出话，并没有理他：“快，开车，开到市里去。”
“说具体位置啊。”
“去……”珠树刚一抬头，正和那司机对了个正眼，吓得浑身发抖。
“你……是你？！你不是死在山洞了吗？！”眼前的正是那个断了双腿的勘测队员，长得一模一样。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你说谁死了？你到底是不是来坐车的？”司机看起来极其愤怒。
“对……对不起。”
“去市中心吧。”
司机这才慢慢消火，有了这岔子事他也不愿再和她唠嗑，随着远处的山峦向后退去，灯火酒绿的街景也开始浮现。珠树这才镇定了下来。
在她下车的时候司机看见她怀里的小鹿，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嘴：“嗯？山上逮的？”
“对。”
“嘿嘿。”他笑两声，“拿回去红烧，红烧鹿肉，好吃的呢。”
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珠树心里空落落的，寒风让她缩了缩身子。街边的红绿灯玩着捉迷藏，一群西装白领的路人正在等待绿灯露头，他们肩膀满是灰尘，站得很端正，但都没有脸。
她抬头看向天空：“雾人……有记忆的……人。”
不知觉她感觉四周泛起一层薄薄的雾，一层只有她能够看到的雾。
迷雾正在向城市中渗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