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青铜般漫过冰封峡谷,马蹄铁与冻土碰撞出细碎火星。阿弥尔勒住缰绳,某种比北风更古老的震颤正顺着脊椎攀升。他看见三百步外的断崖边缘,有人正在用陨铁匕首剥取永冻苔藓——暗金长发垂落霜花编织的斗篷,左眼覆盖着齿轮转动的单片镜。
"远行者应当获得篝火的馈赠。"陌生的诗人举起缀满星砂的水晶瓶,琥珀色液体在暮光中漾开十二重光晕。
“感谢您的慷慨。”阿弥尔微微欠身。
诗人并没有回应他的谢意,只是取下自己布满蚀刻纹路的七弦琴。琴弓触碰琴弦的刹那,十二道冰棱突然悬浮在他们头顶,折射出齿轮状的虹光。
诗人被液态金属质感浸透的嗓音,在冰川间撞出青铜编钟的共鸣:
琴箱里沉睡的雷云开始翻滚。第一声弦音响起时,阿弥尔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雪地上裂变成十道轮廓。冰川深处传来龙鳞摩擦冰层的声响,像是某个被封印的黎明正在苏醒。
"当主神踏碎第一块黎明琥珀,青铜色的血漫过十二重山脉......"
诗人的声音突然浸透了液态金属的质感,阿弥尔的瞳孔不受控地收缩——无数燃烧的星图正在视网膜上灼烧。琴弦震颤出的声波具象成青铜锁链,将两人缠绕进创世神话的具象化投影。
十二重山脉在阿弥尔脚下隆起,神血化作的熔岩河倒灌天穹。他看见自己的银甲正在生长出珊瑚纹路,佩剑吞口处的蓝宝石突然碎裂,绽放出带着尖刺的冰玫瑰。
"被灼伤的云层开始受孕......"
篝火猛然窜高,跃动的火舌中浮现出千万颗流泪的星辰。阿弥尔喉结滚动,他分明听见胚胎**雷声的吞咽,那些裹着胎膜的阴影正透过诗人的瞳孔凝视自己。斗篷褶皱里的星屑簌簌掉落,在他掌心凝成带着血腥味的糖霜。
龙裔割裂永夜的画面撕裂夜幕时,王子手背青筋暴起。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攀上冰封的极光柱,逆鳞切开皮肤渗出的却不是血——是凝固的星光,是三百年前某个矮人铁匠锤下飞溅的熔岩。精灵腐烂的嘴唇触到圣泉刹那,他舌尖突然尝到珊瑚的咸涩,仿佛有海妖在胸腔里种植磷火。
幻象在"永恒之树"的尾韵中达到巅峰。阿弥尔惊觉自己双足已生出树根,正在扎入大陆断裂的脊骨。
"......我们仍听见铠甲在虚空中行走。"
诗人的琴弓划过最高音,阿弥尔佩剑上不知何时纹上了腥红色的花。那些猩红花瓣飘向骸骨山脉,在婴孩**的锈蚀果实表面投下王冠形状的阴影。当最后一片星尘残片坠入螺旋深渊,他发现自己盔甲内侧不知何时爬满了霜花般的古老铭文。
篝火熄灭了。雪地上只余七根银弦,缠绕着褪色的圣典残页。阿弥尔解开护手,看见掌纹里游动着微小的磷火,就像海妖塞进肋骨的珊瑚正在生根。
......
当主神踏碎第一块黎明琥珀,青铜色的血漫过十二重山脉。
被灼伤的云层开始受孕,分娩出会流泪的星辰。
无数胚胎在神血中沉浮,**着创世前的雷声。
三百载跋涉,星屑在斗篷褶皱里,凝成永不腐烂的糖霜。
每个生灵喉间,都被种下燃烧的种子。
龙裔攀上冰封的极光之柱,用逆鳞割开永夜咽喉。
精灵跪地亲吻腐化的圣泉,直到毒液凝成生命的种子。
矮人将熔岩注入身躯,锻造出能称量谎言的日晷。
海妖剖开胸腔塞满珊瑚,在深渊尽头唱亮第一簇磷火。
主神把断剑插入大地,回归了天穹的维度。
战旗在第七个月蚀升起,剑刃上绽开一万朵玫瑰。
成神者瞳孔里熄灭的灰烬,堆积成横贯大陆的裂谷。
十道影子始终立于光晕边缘——
银龙收起被星火灼伤的翼膜;精灵将箭矢埋入发烫的岩层;人鱼尾鳍缠绕着褪色的圣典;矮人铁锤敲打沉默的刻度。
万物之母亲将断裂的脊背插入地心,化作支撑天穹的永恒之树。
当青铜轮辐爬满霜花;神祇衣袍坠入螺旋的深渊;我们仍听见铠甲在虚空中行走。
潮水漫过所有被遗弃的王座;骸骨堆砌的山脉顶端;有婴孩**着锈蚀的果实。
沙粒中漂浮的星尘残片,正缓慢聚成新的冠冕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