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角力，双方都是全力以赴。
两股剑气相互消磨，来到一个势均力敌的状态。
叶非叶心里是有点震惊的，自己战力都拔高到近六品中期了，怎么还不能稳压聂阳一头?!
聂阳战力提升很大吗？
很大!
因为不止叶非叶，聂阳现在也处在一个玄妙状态。
叶非叶的玄妙状态来自新力量的加入，聂阳的玄妙状态则是精神与肉体趋向魂肉合一的状态。
极境六品其实是个趋向的过程，虽然只有在最后双双六品巅峰时才能做到魂肉合一，但其实只要将二者保持在同一水准，他们就会产生一定联系，而且随着修为越高这种联系会越强。
聂阳此时好巧不巧满足这个条件，没看到他已经能把法力和气血完美融合到剑气当中了吗。
当然，目前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这就像把两种互不相融的溶液混在一起，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本质上双方性质都没发生变化。
只有等到极境六品后，魂肉合一就像在这混合溶液中加入一种让它俩不再分你我的试剂。
至此，两种力量归‘一’，这个‘一’不是别的，正是道生一。
或者，可以叫它——混沌。
因为法力与气血的最终融合，乃是天地灵秀之气与万灵生命之本的融合，是天地(道)的初始形态，一切自此而始。
当然，也不必太过神化混沌之力。毕竟事物是发展的，道也是发展的。最初的道肯定没有现今的道完善。
所以混沌之力也做不到所向披靡，但至少要远超还没触及到‘道’的力量。
聂阳现在自然没有混沌之力，法力和气血也不过是不发生性质上改变的融合，但至少能做到一加一等于二。
再辅以趋向魂肉合一状态带来的增幅，他的战力已经能和叶非叶齐平了。
叶非叶是不会让聂阳近身的，一直保持着月华剑气在输出。聂阳无奈，也只得以剑气相抗。
这场角力持续上很久，互相消磨的剑气因为地点太小，余威不断积累且无法散开，让金色屏障都险些无法维持。
好在纯阳龙吟剑及时借力蓬莱剑阵，加固金色屏障，没让意外发生。
场外众人咂舌。
“这一个二个都是什么变态啊，都这藏一手那藏一手的。”
风庆阳说道：“谁说不是呢，可别告诉我他俩还有手段啊，这都比肩六品中期了，再往上飙我可要当场剑心崩溃啊。”
陆斩听热闹不嫌事大，对着金色屏障内喊道：“聂兄、叶师妹，风兄说你俩要是还有底牌，就露一手，他愿意碎个剑心给你们助助兴！”
说完，他立刻御剑远去。
风庆阳大急，顾不得自身伤势就御剑追去：“狗东西，我碎个蛋！刚好‘新仇旧恨’，我看今天是留你不得，别跑!”
两人你追我赶，惹得众人大笑。不过也没跑多远，因为他们还心系这场战斗呢，所以就在这最后的金色屏障附近打着转。
这时，吕裹儿突然喊出一声：“聂哥哥，加油！”
众人皆是一愣，都觉得这个时候拉偏架多不好呀，毕竟聂阳和叶非叶都不是外人。不过大家一想到小师妹和聂阳的关系，也觉得这话挑不出毛病。
只是这样就显得叶非叶有点可怜了，好在林小鹿灵机一动，也喊道：“叶师姐，加——油——！”
尴尬气氛得到缓解。
牧突然灵感一闪，说道：“诶！我们来下注吧！”
这下彻底没尴尬气氛了，众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不会显得有些拉偏架。
见众人点头称是，牧又说到：“来来来，买定离手。我先来···嗯···三十灵石，我压小阳子！”
“五十，我压叶师妹！”
“二十灵石，我给聂师兄！”
“额，我···我···我各压五块！”
从远处传来风庆阳的声音：“二百！二百！我压叶师妹，叶师妹帮我好好教训那个哄人精、滑头鬼！”
······
场外气氛融洽火热，场内丝毫不受影响，或者说叶非叶和聂阳现在根本没有多余心神去关注外界情况。
两股剑气之间的对垒生生不息，谁也无法占到谁的半分便宜。但聂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两人终有力尽之时。
聂阳觉得自己拼续航应该是拼不过叶非叶了，因为他一直在全力以赴，肉身和法力都是，这就意味着他没法去兼顾续航，而叶非叶不一样，她的两重修为是分开使用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重在恢复。
如果叶非叶能比自己提前用尽五品修为还好，但如果不是……那就难逃一败……
“要赌一把吗？”聂阳开始如此思考。
很快，他得出结论：“不，怎么能把胜负寄托于赌博上。”
“那就···拼一把！”
其实聂阳知道如何取得这场胜利，只是代价不小——可能会直接毁坏自己的体魄。
叶非叶为什么不和聂阳打近身战？就是因为一被近身她就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只要聂阳能保持靠近她，那么这场胜负就会直接倾向聂阳。
但叶非叶又不傻，会让他靠近？
两人如今都是攻高低防的特性，只要不停打远程攻击，对方就休想靠近。叶非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之前是小草剑气、现在是月华剑气，都不是聂阳敢硬扛的。
但聂阳现在却觉得可以试一试，因为自己体魄刚突破五品不久，气血正是最活跃的时候，如果自己不管不顾的顶着月华剑气去近身叶非叶，哪怕体魄会被戳的千枪百孔，也还能因为活跃的气血再撑上一段时间。
一旦抓住这段时间，胜利有望!
但代价也说了，很有可能毁坏体魄。叶师妹肯定不会杀自己，但真要毁坏体魄也正常，大道之争，怨不得人。
聂阳最终还是下定这个决心！不免有点心疼，自己苦练体魄五十多年啦，说毁就毁，谁能不心疼。但他转念又想，最起码自己还有基础，真毁了，再修回来也不需要原来那么多时间；再者，如果拿到纯阳龙吟剑，这份代价也值！
至于失败，聂阳没想。失败了····那就失败后再说!
这一刻，做好心理准备的聂阳眼神唯有坚定，他停下了剑气的释放，导致叶非叶的月华剑气失去角力对象开始轰向聂阳。
聂阳无所畏惧，直接向着月华剑气迎去！
接触瞬间，聂阳浑身就开始飙出鲜血，如同利刀片肉，他活生生被剑气削去身上大片皮肤组织，又化作一个‘血人’。
包括他结实的裤子也出现道道划痕。好在这裤子其实是件法宝，拥有快速的自我修复功能，不至于让他跌相。
场外众人看的触目惊心，但也明白了他的打算。
聂阳疼的紧咬牙齿，速度也慢下来，但还是坚持着前进，只是……每走一步都至少会被削下一块血肉。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前进！前进！我牙齿咬断过的痛都承受的了，这还没咬断呢！”
场外。
吕裹儿捏住衣角的手心直冒热汗；林小鹿本来是更关注叶非叶的，现在却无法把眼睛从聂阳身上挪开；牧的美眸中多有心疼之色；风庆阳和陆斩也停下追逃，沉默的看着这个坚毅的男人。
这是需要多大的毅力与坚持才能挺过的难关？
叶非叶的月华剑气从未停止，哪怕聂阳都惨成一副熊样了，她也没有停止。因为停下来，倒霉的就是她。
她牢记楚师兄告诉自己的话：“大道须争！”
但好像停不停都没多大意义了，聂阳还是成功了。
他终是近身了自己，终是实现了计划。
两人现在仅有一步之遥，聂阳竟还能对叶非叶扯出个又凄惨又灿烂的笑容，他说到：“叶…师妹，是我赢了···”
聂阳倒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身体不适让他说话缓不过劲，他还留有很大一部分余力呢，不然怎么对付叶非叶。
一件对聂阳来说的好消息，体魄没毁掉，它很争气的撑住了，大概回去调息上个把月就能恢复。这让他精神振奋，连抬剑的手臂都增上几分力道。
叶非叶察觉到自己的气机再次被锁死，这下真躲不掉了，月华剑气也不可能让现在的聂阳停下攻势。
又是无力感啊···
叶非叶此刻大脑空空，只觉败局已定，便闭上双眼······
剑，久久未被落下。
叶非叶察觉不对，睁开眼皮，发现自己来的另一个世界。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山水树木，花草鸟兽，样样俱全，恰是仙山妙境。她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好。
一道身影突然从叶非叶身后显现，然后徐徐向她走来。
“姐姐？”
没错，来的人正是潇楚楚，她出现的时候还有一只小百灵殷勤的落到其肩膀上。有些可人，让她忍不住逗弄几下。
正事重要，潇楚楚只是玩上数秒就将这只小百灵赶走，目光看向叶非叶，开口问道：“非叶，你想赢吗？”
叶非叶一脑子疑惑，但还是回道：“想啊，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姐姐你用神通把我拉过来的吗？”
她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神通，能在六品宝剑和蓬莱剑阵的监视下带走自己，心里对姐姐的敬仰不禁又高上几分。
只是自己突然离开算不算破坏剑争规则，自己还能赢吗？会不会被直接判定为败方啊?
潇楚楚此刻开着心意相通，把叶非叶的想法尽数读取，便解释道：“不必担心，你的身体还在原地，这里是心象世界，我们在用心神交流。”
“心象世界，我的身体还在原处······”这几句话让叶非叶感到发蒙，一时不知从哪问起的好。
潇楚楚继续解释道：“现在别想太多，你只要知道是用心意相通做到的就行，也别担心你的身体，这里流速是外面的六百分之一。”
叶非叶老实点头，对现在的情况多少有上些了解。
于是，她问出最直接的问题：“那···我该怎么去赢，姐姐?”
“嗯···先自己想想。”
叶非叶果断摇头：“想不到。”
潇楚楚哑然失笑，一拍脑袋回道：“也是，毕竟你现在心生败意，想不到正常，那就不卖关子了，听好——我要让你再进入一次无漏心境。”
“无漏心境？可···”
叶非叶本想说无漏心境需要机缘巧合才能促成，但说着说着又想到姐姐这等高深莫测的样子，没准真的有办法呢。
这样想着，她就把剩下的话噎了下去。
潇楚楚将对方一切想法尽收心底，轻笑一声，不免觉得小非叶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呀。
“非叶，时间过去不少，我长话短说。”
“好。”
于是，潇楚楚来到叶非叶面前，在叶非叶的不解中一把抱住她，双手环住其后背，又挂到肩上。
抱的很用力，很温暖。
潇楚楚将朱唇贴到叶非叶耳边，这次没有作妖的吹上一口热气什么的，而是很认真的说道：“我潇楚楚在此立誓——叶非叶永远是我的妹妹！此生此世是！永永远远是！”
叶非叶有些疑惑，没太反应过来这些话到底在表达个什么。
说完这些，潇楚楚便放开叶非叶，身形也随之变得虚幻，她要走了。
叶非叶什么都没明白，自然想伸手挽留。
但潇楚楚却像是看不到对方的这个动作一样，背手转身径直往前走去······
越走身形越是虚幻……
消失的最后一刻，她才扭过头，认真的补上最后一句话：“非叶，记住，是妹妹！不是分身······”
因为这句话，叶非叶脑海轰的一下炸开，心神剧烈震颤。
她终于明白姐姐什么意思了。
这代表着……从此以后，自此以后，她就是一个真正独立的完整的‘人’了。
可以拥有自由，可以选择人生，可以回应爱情，无论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
叶非叶知道潇楚楚给了自己很大的自由，但在没有这一番对话前，她一直以为这种自由是有限度的。终有一天她会被本尊回收，失去自我。
她所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还能拥有数百年时间过着自己的人生，因为她觉得潇楚楚应该会把九九归一诀用在渡无量大劫上，提升成功率。
潇楚楚的最佳选择就是让八个分身都抵达六品巅峰，才能做到效用最大化，这个过程用上数百年正常不过。
数百年足够了。足够报答蓬莱剑阁，足够看遍世间浮华，足够···过上一段长相厮守的爱情···或许不足够呢，但起码能有。
够长了，山下凡人两万天，权贵三万天，自己却能多活上数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叶非叶抱以这样的心态，坦然接受了这缺憾的人生。
但如今，潇楚楚却亲自弥补上这份缺憾。
叶非叶觉得此刻幸福到极点，一滴热泪滴下，心象世界随之支离破碎。
“谢谢，我的——姐姐”
叶非叶心神归位，看到聂阳的手和剑与自己的距离只余微米。
场外众人此刻大气都不敢喘。
都这个地步了，叶非叶还有心思去看一眼姐姐。
她看到什么?
她看的一双鼓励的眼神。
叶非叶甜笑一下，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对不起啊，聂师兄，姐姐说想让赢呐···”
这一刻，她的气息再度变得圆润无缺，没有过程，没有前兆，瞬间抵达。
于此，无漏心境——“问剑红尘”再度降临。
······
聂阳觉得自己的剑是挥下去了，但为什么没有碰到东西的实感？头脑好沉，眼睛也不怎么睁的开······
难道说自己要晕过去吗？为什么？是身体受伤太重撑不住了吗？
那自己赢了没有？应该赢了吧······
……
白玉平台上，一个女人站着，一个男人倒下。
这场剑争，终于落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