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十八年，二月十七日，异邦来朝。
南疆使臣携奇珍异宝跨越万里抵达长安，准备面圣。
南疆其实就是南蛮，不过这是中原人对他们的称呼，他们不认，毕竟谁会承认自己是蛮子呢。
南疆这片大域土稀肥少，水也不多，养不起大面积谷物，多以游牧为生。气候还恶劣，冬天能降到零下三四十度，要冻死不少人。
人光吃肉喝奶是活不下去的，南疆人在春夏秋三季，还能采些野菜、野谷、野豆补充必须元素，但等到冬天，还想找这些东西就不太可能了，那时候出门都成问题。
所以，每到秋分之时，南疆朝廷就会组织军队进犯中原，抢夺粮食谷物。
过程中免不得附带一些杀民屠城，搜刮金银的恶行。饱受其害的中原百姓慢慢就把他们称作“金军”，想要通过这两个字让后辈子孙记住这些人的恶性。
金军反而乐得白得这么一个称呼。要怪就怪你们生了个好地方。不抢你们我们怎么活?金军就金军，这是战果，是荣誉。
这些年，一直是由北凉王楚牍带兵镇守在这方边关，抵抗金军。
楚牍身上也有点天命的味道，来到北凉后，几年时间就组建出兵强马壮的北凉军，让金军的多次进犯都极少达成目的。
后又有天命之子楚无缺诞生，北凉借其气运衍化出更多龙脉，守护北凉的将士们也随之受龙脉反哺，更加骁勇善战。多的不说，起码各个都能做到‘一秒六棍’。
因此，近十几来年，楚牍每年都会把金军打的嗷嗷直叫唤。
金军连吃败仗，惨的却是南疆百姓。金军有积存的军饷、军粮；贵族有积累的国库、民膏；百姓…百姓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烂命。
自楚无缺出生，南疆百姓每年冬天的死亡率一直在递增。
南疆朝廷无法改变这样的局势，苦苦支撑到明光十五年，求和了。
愿以每年开春之时向大夏天子奉上足量的奇珍异宝，以在秋分之时能得到一些粮食谷物上的接济，勉强过冬。
今年这次面圣，南疆使团共拉来二十五车其国库内的奇珍异宝。去年是二十车、前年是十五车，大前年是十车。五车五车加，是戚虎和百官的一致要求。
不想加?不想加就给你饿上一个冬天，看看谁先坐不住。
不会有中原人同情他们，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就是不知，这样的上供，南疆朝廷还能撑上多久。
国库一空，便是灾劫将至，便是亡国灭种，想来也不会有改朝换代的资本。
南疆朝廷急啊，但急有什么办法。就像人的一生——如果你站在童年的位置瞻望未来，你会说你前途未卜，你会说你前途无量。但是如果你站在终点，看到生命的轨迹，看到的只有一条路，你就只能看到一条路……命定之路。
至少在戚虎和百官眼中，南疆朝廷已经是一位走向末路的老人了，目前只有逐渐走向消亡这一条命定之路。
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南疆朝廷终会不复存在，中原王朝到时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并入版图。
使者乌木赫尔向守城小吏递交上通关文书后，便与一同前来的使者队伍安静等候在城门外。
一个时辰后，有外交官员前来领他们去往使馆。
收走这二十五车奇珍异宝后，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几日，圣上这两天忙，面圣之事不急，有消息会通知你们。”便不见踪影。屋内只余南蛮使团自己人。
这时，一个叫完颜兀的年轻人一把掌拍碎身了下歇脚的木椅，气奋地说道:“欺人太甚，真把自己当天朝上国了。”
乌木赫尔瞥上他一眼，打出一道气劲，让其连连退后，又坐到一把木椅上。
完颜兀屁股刚落下，乌木赫尔甩向他的一杯茶接应而至。
完颜兀反应迅速，稳稳接下，滴水未漏。
然而，乌木赫尔又是一道气劲打出，直击茶杯。
茶杯爆裂，给完颜兀浇了一身凉。
“师傅，我只是……”
“别说了!给我把你的小情绪收好。”说到这，他还把目光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完颜兀沉默上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明白的，师傅，我会完成师祖交代的任务的，我保证不再做任何有可能破坏计划的事。”
乌木赫尔对其点头，眼神再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几个呢?”
被瞥到的几个人纷纷做出与完颜兀一样的回复。
“很好，师傅也不想说你们，也不想受这个窝囊气。但南疆的未来已经被师祖压到你们身上了，容不得半点意外。”
“都忍着点，卧薪尝胆也是真丈夫。只有完成师祖的计划，我们的南疆才能寻觅到一线生机……”
楚王府。
楚无缺与老黄同坐于一处湖心亭，手里各拿一支像是刚做的简易鱼竿，悠闲的在这方人工池塘上钓着花鲤。
他身体恢复的不错，但依旧有严重的后遗症。从天书秘境结束到现在有三个月零十五六天了，他一直忍着没去动武。
运动量直线下降，又不能动用武夫能力去调节身体，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发福。
缺乏运动，连带着心情也有点意兴阑珊，有时候倒头一睡能睡六七个时辰，直到第二天正午才起。
作息都这样了，就别提镇魔司和锦衣卫的工作了，带去带不去的。每月能去给皇帝和太后汇报一声就不错了，要是提到站队问题，他就直接牵动后遗症，两腿一蹬等着太医来抬他出门，皇帝和太后目前是半点点子没有，算是唯一的好处吧。
不过，无聊啊……
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京城再好，也没有家的味道啊。楚无缺想家了……想自家老爹，想自家母亲，想自家玩伴，还有点想…远在山上的叶小仙子。
想到这，他两手拿杆换成一手拿杆，空出一手摸向怀中，摸出了那支玲珑发簪。
少年少女的情窦初开最为磨人，它让楚无缺的思念之情很快涌上心头，浮现面庞……
老黄看过世子的动作和表情后，直接偏过头去，暗付:“智者不入爱河，还是我老黄逍遥。”
躺在不远处的一片荷叶上晒着太阳的墨女仙也把这情形看在眼里，立刻半起身调侃上一句:“无缺大哥，看定情信物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去找潇姐姐来的实在。”
楚无缺被这突入其来的话语搞得面色一僵，立刻伸手去晃了晃墨女仙躺着的那片荷叶，把小家伙慌得晕头转向，四处乱跌。
“什么潇姐姐，这是准备给你非叶姐姐的，我和大姨子没关系。”
墨女仙在荷叶上站不稳，便直接飞到空中改变处境。估计是想逗楚无缺开心点，又继续说到:“无缺大哥，你把潇姐姐送你的东西送别的女人，她不会生气吧~”
说完，她立刻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楚无缺的头发窝里。
墨女仙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反正自己可以变小，对她来说，家就是个能长期落脚的地方，其它什么也不需要，楚无缺的头发窝刚好合适。
一来，可以一直跟在对方身边；二来，自己嘴贱完是个好藏身地，楚无缺目前想整自己就得面临两败俱伤的结局。
墨女仙从天书秘境出来就一直待在楚无缺身上，当时也是醒着看着他与潇楚楚道别的，如何不知这玲珑簪子的事。所以她假装不知去调侃对方确实是想让其分散注意力。
别一个好好的开朗大男孩给整成忧郁系成男了。
楚无缺对墨女仙口嗨完就跑的行为相当无语，但自己现在什么手段都不方便使，总不能真去薅头发吧。
不过，这么一打岔，他确实觉得心里通透许多。
“想多了也没用，做好当下才能直面未来，区区两年，就当是修心养性了。”
这样想着，楚无缺看到自己的鱼漂晃动起来。
不错，没有空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