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剑舞 番外Ⅳ 通向何方的钥匙?
“七妹妹！请教我烹饪吧！”
我正侧身站在阔大的厨房的操作台之侧，面前是空羽坚毅的侧脸。面对这充满了决心的表情，我又一次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大喊——“求求你，放弃吧！不，放过我吧！”
已经见识过空羽在做菜上恐怖的天赋了。上一次让番茄炒鸡蛋差一点变成西红柿蛋花汤、只不过是意外罢了。
是的。只不过意外的点是这道菜竟然还可以吃！在经过空羽的触碰后。
对此没齿难忘的我自然会避开直接实践的愚行。现在是练习、练习！是练习！所以每一步都可以不紧不慢。可以注意到细节真的很有帮助——是对我很有帮助，因为空羽会尽管不紧不慢却依旧毫不迟疑地拿起盐罐洒在菜中——只要忽视那手中的银白色金属罐体上以红色与白色的标签和黑色记号笔写下的大大的“糖”字就好了。
我丝毫不怀疑空羽认真的程度，他会细致地做到我所提出的每一个要点，一丝不苟。
“那个，空羽哥哥，首先来尝试一下打下基础的经典菜式，西红柿炒蛋，吧……”
才不是因为我只会这个！才不是！是因为只需要易处理使用的两种主料，也无需严格把控的什么调味品，甚至，就算错把盐加成糖，也可以是在咸口和甜口之间转换，说不定还能更好吃、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吗?尽管空羽上一次帮忙同一道菜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不过一定没事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嘛，相信空羽、相信空羽！
清亮的水滑过暖红色的西红柿表面，粒粒珍珠在闪耀着从窗外深入的阳光。将其置于深褐色木纹纵贯的砧板之上，一旁是同样挂着水珠的小刀。光洁的手掌裹住银灰色的刀柄，手起刀落之间，便均匀地分出了八块，一如娴熟的剑法。拿起筐中皮肤色的鸡蛋，在流水下淋浴在碗缘处敲破，微微用力，如同嘴巴一样活着整齐的痕迹张开，又如同展翅的瓢虫，清亮和金黄的蛋液缓缓落入洁白的瓷碗。重复两次。尽管有专门的搅拌器，依然抽出两根竹制的筷子，以让人感觉练习了许久的精细的手法搅动，金色的海洋波涛翻飞，仿佛将金黄的光辉溶解于碗中，化为实体，与飘散在空中的同伴们嬉笑。在跳跃，在拥抱，从日落时分的界限分明到染红整片天空的霞光，蛋黄与蛋清完美地融合，酣睡在白瓷的怀抱之中。打开燃气的火焰，蓝色夹杂金黄的火焰腾跃，放上铁制的圆锅，倒入少量的油，黑色之中跳跃着细小的五彩光辉。倒入大片红色中点缀些许豌豆黄的西红柿，等待果肉的汁液溢出，再加入金黄的蛋液，翻炒数秒，让流动的旭日渐渐沉静，让黑黝的锅底浸满淡红，加入少许盐，关火！完成了！
步骤上而言是完美无缺的。是的，步骤上。没有一步有何可指摘之处。没有，但尽管看起来闻起来完全正常，但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应该、只是、错觉吧……不不不，还是不尝比较好！但是如果让空羽尝结果出问题又怎么办呢……呜哇！
“那那个，空羽哥哥，看、看起来还挺、挺不错的，要不先继续做点别的什么，待会儿请疯……辉姐姐做评委，来评点我们两人分别的成果吧——”
对不起了，辉小姐。我在心中默哀。是你的话，肯定不会死掉吧，所以勇敢地成为第一个吃空羽炒蛋的人……神吧。至少会有我做的一份作为补偿的。
“嗯嗯！谢谢七妹妹……那个，我还想试试烘焙什么的——”
于是转眼之间，二人穿上了洁白的围裙，洗净双手。面前是已成型的面团。总不可能从揉面之时就已经出问题了吧……吧?
“空羽哥哥之前没有自己做过饭吗?”嘛，虽然回答多半是没有就是了。
“啊，因为师娘不让我做，所以没有过。师娘做的饭也非常好……”
“师、师娘?！”诶诶诶?难道空羽不是和父母一起生活?还是说……呜！失礼了。
“啊！！师……母亲嘱咐过我在山下就要喊母亲来看，又忘记了……在山上的时候，就会喊师娘。”空羽一面转过头微笑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着，一面并未停下手中揉面的动作。相反，我愣在了原地。“啊，七妹妹、是已经揉好了吗?”
“还、还没有……”我努力将注意力转移至正淹没在洁白的面团之中的手上，但是大脑依然完全被“师娘”啊、“山上”啊淹没。真的是什么隐世宗门的子弟吗?这里不是修仙小说！“那、那个、空羽哥哥，你说的‘山上’又是什么呢……”
“诶?就是山上啊?有一些房子，住着、师爷、师伯、师兄师姐……嗯、怎么了吗?”看见我揉面的手终于恢复了动作，空羽也跟着继续揉面。是说这已经不是“怎么了吗”的问题了吧！不，如果继续问下去，触及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的话……我强行止住了寒战的冲动。
“那、那空羽也见、见到过师……伯、伯母做饭的场景吧！”快转移话题！我一面低下头装作专心揉面，一面似乎不经意地问到来掩饰自己的慌乱……糟糕，直接喊“空羽”了！
“啊，师……母亲她做饭的时候，就是一个大的圆的炉子，然后把食材放进去，之后用火烧一段时间，就完成了。最后会变成一个小丸子一样。”啊、没注意到、太好了……咦?
刚才，我听到了什么?炉子?食材?火?小丸子?做、做饭?！
这不是在炼丹吗?！我拼尽全力让自己没有就这样叫出来。“空羽哥哥、你、确实这是在做饭吗?!……”
“诶?母亲这样就能做出来好吃的小丸子，所以应该是在做饭吧?”
揉面那细小的声音让这一阵诡异的沉默震耳欲聋。
嘛，早该习惯了呢，比来空间魔法、剑灵什么的，炼丹简直不值一提，倒不如说有些过于合乎科学了。奇怪的是空羽的感性！
“……好了、空羽哥哥，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尽管还不是最佳时机，但为了打破这恐怖的沉默，为了逃出将人深深吸入的深渊，我毫不犹豫地这样说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认真学习的空羽，但感觉上材料也已经没问题了，所以将以蛋清混上牛奶操出的面团从碗中取出，放在预先撒上一小层面粉的干净光亮的操作台上，再来回将其铺成薄而平整的一层。因为是初次尝试，所以选择的是最简单的、刚同小九一起做过的模具饼干，也意味着根本不会有出什么问题的空间。
“哇……我想要可爱的猫猫……谢谢七妹妹！”感觉空羽竟莫名地突然兴致高涨了起来，不、不如说感觉说话的语调什么的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嘿咻！一尺猫猫的脑袋、两只猫猫的脑袋……呜啊！死掉了！第三只、呜。”
“?！”努力不要去想象空羽仿佛正在杀害猫猫一般的景象，我拿起一旁燕子形状的模具。明明只是面团碎裂了，为什么会变得像是真的有一只猫猫死去了……
“三十七只猫猫的脑袋……完成了！还有七只猫猫死掉了……呜哇！”
呜哇！请不要再这样说了！先一步完成的我将七只猫猫的尸体……不对、面团！是面团！将失败的面团与边角揉在一起，切成十数块四四方方的饼干。这下子就完全完成了！
“接下来放进烤箱就好了、空羽哥哥。嘛，虽然其实调整参数才是最关键的一步，不过因为有经验，所以就不需要了。”我疑惑地看着对着饼干露出奇怪的笑容的空羽。
烤箱有上下两层，因而将二人的成果分别摆好，再将四方形的填补进上下层各自的空缺之中，而后关上箱门，按照预设好的时间烤制。
总感觉空羽似乎有些依依不舍，莫非是猫控吗?难以想见帅气的空羽哥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呢。内心还有点小高兴。
眼前是两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西红柿炒蛋，以及拿起筷子却迟迟没能落下的疯女人。
“小七~那么先说好，我吃了之后，你也要吃哦~”疯女人凝重的表情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微笑，不，这绝不能称之为微笑，简直是就差把诡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吧！
“总感觉辉姐姐你会用空间魔法把吃进的什么直接传送走呢……”
“诶?小七竟然这么不相信姐姐，姐姐好伤心哦~~”一边一如平日说着奇怪的话，一面在左看右看之后最终选定了右侧的那盘。难道疯女人没有做出什么用什么监视我和空羽的行径吗?竟然选中了空羽的成果。我的心也随着夹起一点的筷子而悬在了嗓子眼。但并不是因为“好不好吃”，而是因为“会不会晕过去”。
缓缓将红色与黄色的，不知能否被称为食物的什么放入口中。疯女人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不对，似乎她的手正微微地颤抖着，从表面上看当然是一幅正细细品味的模样，但若是对空羽的烹饪有一些预想的话，应该不难明白。
“那个、小空羽、很、很好吃、哦……”疯女人滴水不漏地转头朝空羽微笑着说，但话还没结束就急不可耐地抱起另一盘开始狼吞虎咽。
“哇！谢谢辉姐姐。我果然还是可以的嘛！七妹妹也来尝！”仿佛就连空羽的脸都由紧张之中被点亮了。我吞了一口口水。为了空羽根本不该有的信心，上啊！
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我方能强行顶住呕吐的冲动残忍地命令我的身体将其咽下。胃里尽管什么都没有，但已然是翻江倒海。我略微松开手，以几乎要哭出来的惊叹表情，打心底反对说出的“确实很不错！那、那个，剩下的还是留给空羽哥哥吧……”
咦?！不对！！如果空羽吃下了的话，我和疯女人强颜欢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不行！！我要出声制止空羽之时，那绝不能称为‘食物’的红与黄已经……完蛋了！对不起、空羽、会被讨厌吧！
“唔！果然很好吃！”空羽神采飞扬地开心地笑着。
咦?“咦?”“诶?！”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
“嘿嘿！没想到我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食物！师娘也会很高兴吧！再来试试饼干、七妹……
“不、不用了！我吃方形的就好！猫猫留给空羽哥哥！”我急忙就近拿起一块方形的饼干。因为是自己做的所以没问题，我安心地吃下一块。嗯，很美味。那么再来一块。
“唔！”手下意识地在吐出来前的最后一瞬紧紧捂住嘴巴。胃液的酸味充斥着脑海。难道说，因为和空羽的猫猫们同盘烤制，就会……不，这已经无关烹饪了！
这！分明！就是！诅咒！啊！
以及，空羽满脸开心和享受地一人解决了余下的方形饼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