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天清晨,天色还未完全透亮,浓稠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校园。教授站在校门口,手中的点名册被风吹得微微翻动,他不时推一推下滑到鼻尖的玳瑁眼镜,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
赵逸尘背着沉重的登山包,里面除了必备的勘测用品,还塞着一些法器。他的防风夹克衣角微微扬起,登山靴上的红泥似乎还带着五金市场的气息。苏瑶拖着脚步走来,黑眼圈浓重,虎牙吊坠在卫衣领口若隐若现,帆布包被她随意地甩在肩上,拉链头随着步伐晃荡。
孙浩然穿着迷彩服,裤兜鼓鼓囊囊,装着能量棒和一些小工具,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时发出“啵”的声响。张玄则抱着一堆地质锤和罗盘,嘴里嘟囔着没睡好,眼神有些涣散。林穗穗踩着细高跟,米色羊绒大衣随风飘动,颈间的珍珠项链闪烁着微光,手中还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查看行程安排。
大巴车缓缓驶进校园,停在校门口,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众人依次上车,苏瑶刚找到座位坐下,虎牙吊坠就不小心勾到了座椅靠背,她烦躁地扯了一下,吊坠在胸前晃荡。林穗穗在孙浩然旁边坐下,羊绒大衣的袖口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孙浩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耳朵微微泛红。
大巴行驶在通往高铁站的路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张玄靠在窗边,脸色有些苍白,强忍着晕车的不适。苏瑶望着窗外,思绪却飘到了昨夜,赵逸尘为林穗穗算卦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赵逸尘坐在后排,目光不时扫向前排的林穗穗,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到了高铁站,众人下车,在教授的带领下走向候车厅。林穗穗的细高跟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苏瑶看着林穗穗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加快了脚步。
高铁上,车厢内的空调有些冷,苏瑶抱紧了双臂,虎牙吊坠贴在胸口,透着丝丝凉意。孙浩然和张玄坐在一起,张玄终于忍不住,拿出呕吐袋,脸色煞白。林穗穗打开平板电脑,继续查看绵山的地质资料,赵逸尘则拿出绵山详细资料,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
苏瑶看着赵逸尘专注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她想起曾经赵逸尘也会耐心地给她讲解地质知识,而如今却对林穗穗的事情如此上心。她的目光落在林穗穗耳后的朱砂痣上,那痣仿佛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
几个小时后,高铁到达了离绵山最近的站点。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车,出站后,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接驳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候,是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面包车,车厢里堆满了各种物资。
苏瑶爬上车时,帆布包被车门的铁钩死死卡住。她拽着包带的手指节发白,虎口处旧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红。车身突然晃动,她踉跄着向后仰去,后腰撞上冰凉的金属门框。
赵逸尘几乎是同一时间起身,登山靴碾过地板的声响混着衣料摩擦声。他的手掌悬在苏瑶肘弯上方半寸处,防风夹克的雪松香裹着体温压下来:“当心。”
苏瑶却在触到他袖口红绳的刹那猛地侧身,帆布包带绷断的脆响惊得张玄手中的罗盘掉在脚边。她撞开赵逸尘的手臂,虎牙吊坠滑出衣领,在锁骨处撞出闷响:“不用。”
与此同时,林穗穗踩着 8cm 细高跟试探性地抬脚。羊绒大衣下摆扫过车门台阶时,她的珍珠耳钉突然晃动 —— 鞋跟卡在铁板缝隙里。孙浩然迷彩裤带滑落的金属扣撞击声突兀响起,他弯腰扶住她手腕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林穗穗耳后的朱砂痣在他掌心阴影里若隐若现。
“谢谢。” 林穗穗的声音裹着鸢尾香
面包车行驶在通往绵山脚下村庄的道路上,道路崎岖不平,车子颠簸得厉害。苏瑶的头不时撞到车窗,她烦躁地揉了揉额头。林穗穗的珍珠项链在颠簸中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窗外,山峦逐渐清晰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苏瑶望着窗外,心中默默想着这次的勘测之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的目光扫过车内的众人,赵逸尘依旧在看着那本《绵山》,林穗穗则专注地看着窗外,孙浩然和张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终于,面包车停在了山脚下的村庄。众人下车,苏瑶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陌生的村庄,心中五味杂陈。赵逸尘收起书,望向绵山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林穗穗整理了一下羊绒大衣,微笑着说:“终于到了,希望这次勘测一切顺利。”
暮色浸透青瓦时,众人跟着向导拐进碎石巷。苏瑶的帆布鞋碾过结冰的水洼,帆布包断带在身后甩出凌乱弧线。孙浩然扶着林穗穗跨过门槛,她的细高跟在土墙上磕掉半颗水钻,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晃,扫过他迷彩服袖口的草屑。
"都住老张家。" 教授用教案敲了敲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惊飞了梁上筑巢的麻雀。堂屋供着褪色的地质勘探队锦旗,边角被岁月啃出毛边,八仙桌上开裂的搪瓷缸里,漂浮着干枯的野菊,水面凝着层薄油。
"女娃住东屋,男娃睡阁楼。" 老张媳妇系着蓝布围裙从灶间探出身,锅底的柴火噼啪炸响,"被褥今早晒过,就是潮些。" 她递来的煤油灯在孙浩然掌心烫出个红印,迷彩裤膝盖处蹭过林穗穗的羊绒大衣下摆。
苏瑶盯着赵逸尘将一些东西塞进防潮袋。帆布包带突然勒进掌心旧疤,她猛地转身,却撞翻墙角的竹篾筐,散落的红薯滚到林穗穗脚边。
"我来。" 孙浩然蹲下身的动作带起阵风,迷彩裤兜里的地质锤图纸滑落,盖住了苏瑶帆布鞋尖。林穗穗的珍珠项链垂成弧线,在图纸褶皱间投下细碎光斑,"赵先生的卦象..." 她话音未落,阁楼传来张玄的惊呼 —— 木梯第三级突然断裂,地质锤骨碌碌滚下,擦着苏瑶的帆布包砸在青砖上。
赵逸尘几乎同时伸手,握住锤柄的指节泛白。苏瑶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八仙桌,搪瓷缸里的野菊水泼出来,浸湿了林穗穗新换的丝质围巾。"无妨。" 林穗穗笑着取下围巾,珍珠耳钉在煤油灯下晃出冷光
东屋的木门吱呀开启,老张媳妇端着艾草泡脚水出来:"姑娘们早些歇,明儿5点就得进山。"
苏瑶踩着木板床发出的呻吟声躺下,虎牙吊坠硌着心口。隔壁传来林穗穗调试平板电脑的按键音,混着赵逸尘翻书的沙沙响。
梆子声漏过黛色的瓦檐时,苏瑶赤足踩上结霜的青石板。夜露在草叶尖凝成珍珠,随她经过簌簌滚落,在月光里划出银亮的碎线。井台边的石槽浮着薄冰,北斗七星的倒影被冻在裂纹深处,像嵌进岩层的古生物化石。
老枣树的枝桠横斜过头顶,筛下的月光在她卫衣上投出斑驳的齿痕。远处山峦化作墨色剪影,断层带如道未愈的伤疤蜿蜒其间。苏瑶仰头望着银河,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正悬在绵山主峰,像赵逸尘总别在帆布包上的那支地质锤。
露水浸透裤脚,寒意顺着脚踝攀援而上。她倚着粗糙的井栏,看流星在大气层燃尽的余光,忽然想起某次野外勘探,赵逸尘指着划过的火流星说 "那是地球的伤口"。此刻石槽里的冰面突然裂开细纹,星子的倒影碎成流动的银砂。
梆子声惊落老枣树最后一片枯叶时,巷口飘来猩红的光晕。十二盏灯笼蒙着血绸,铜铃摇晃的声响里混着铁链拖曳的细响。苏瑶缩在井台阴影里,看着八名轿夫抬着朱红喜轿碾过结霜的石板路,轿杠缠满墨线,轿帘边缘渗出暗红水渍。
梆子声惊落老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时,巷口飘来十二盏绛红纱灯。灯笼穗子缀着的铜铃本该清脆作响,却只发出闷钝的 "噗噜" 声,像裹着湿棉花的铃铛。唢呐吹出的《迎亲调》总在转音处卡壳,乐师们腮帮子鼓得通红,吹出的气音却混着拉风箱般的沙哑。
新娘端坐如木雕,发间九凤衔珠钗随着轿子颠簸簌簌震颤,金丝却纹丝不动。她脖颈弯折的角度太过僵直,连头面晃动时都没带出半分自然弧度 —— 分明是丝线穿过脊椎骨节才能摆出的姿态。盘金绣的龙爪深深掐进绸缎,金线边缘毛糙如断齿,每次呼吸,绣纹间就渗出细小的油珠,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琥珀色。本该是喜庆的赤色嫁衣,接缝处却泛着陈旧的褐黄,像干涸的血迹。
媒婆猩红棉袄上的盘扣蒙着层白霜,手中铜铃摇晃时,布料摩擦声竟像砂纸刮过棺木,露出底下泛白的纤维,像某种生物蜕下的皮。新娘腕间的红绸看似松散,可她每次挣扎,绸缎就会勒进皮肉,露出青白的骨节,却不见半点血迹。
抬轿的轿夫脚步整齐得可怕,草鞋碾碎薄霜的声响与鼓点严丝合缝。新娘脖颈皮下青灰脉络随着乐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 "咔嗒" 的顿挫,像是木偶关节转动时的摩擦声。最骇人是她膝头的红绸绣球 —— 每跳起七下,坠子就会卡在轿帘褶皱里。可不等苏瑶看清,它又以分毫不差的力道弹起,带着机械齿轮复位的 "咔嗒"。绣球表面的金线已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暗红的布芯,像被千百次舔舐的伤口。
老槐树垂下的气根扫过轿顶,在月光里织成网状阴影。当新娘脖颈微动,那些气根突然同步抽搐,仿佛真有丝线穿透皮肉,将她与古树连为一体。井台边的苔藓泛着荧光蓝,沾在新娘裙摆的泥点里,像撒落的磷粉。
苏瑶攥着井台边缘的手指节发白,卫衣下摆被夜风掀起又落下。梆子声再起时,她鬼使神差地绕开老枣树的阴影,赤足踩过结冰的石板,碎霜在脚底发出细碎的呻吟。
"奇怪,哪有夜半娶亲的..." 苏瑶猫腰扒着院门,卫衣袖口蹭上斑驳的红漆。月光漏过门环缝隙,在她掌心烙下细碎光斑。梆子声又起时,她踮起脚尖刚要跨门槛,后领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攥住。
"瓜娃子!活腻歪咧?" 老张头烟袋锅子 "当啷" 抵住她肩胛骨,旱烟混着艾草灰的呛味直往鼻腔里钻。老汉指甲缝嵌着暗红泥垢,指节青筋鼓得像盘蚯蚓,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攥住她后领。
苏瑶猛地旋身,正对上老张头布满血丝的瞳孔 —— 浑浊眼球深处,十二盏红灯笼正诡异地明灭。"救...命" 喉间刚挤出气音,烟袋杆子重重砸在锁骨凹陷处,剧痛让她踉跄着撞翻墙边的腌菜缸。
碎裂声混着尖叫撕破夜幕,老张头家阁楼的木窗 "哗啦" 炸裂。赵逸尘单手持战术手电,迷彩冲锋裤的耐磨贴片擦着窗框火星四溅,半空翻身落地时膝盖微曲卸力。登山靴碾碎腌菜缸的碎瓷,冷白光束劈开雾气,正撞见老张头枯枝般的手卡着苏瑶后颈,烟袋锅子还在她锁骨处冒着青烟。
"放开她!" 赵逸尘的战术手电直直怼向老张头的脸,冷白光束把老人沟壑纵横的皱纹切割成尖锐的棱线。他喉结上下滚动,攥着登山锤的右手指节发白,橡胶握把被捏得发出轻微的 吱 声。
两人对峙的当口,老张家的木窗接二连三亮起手机电筒光,脚步声咚咚砸下楼梯,登山靴碾过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
"老张,这是怎么回事?我需要解释" 陈教授裹着冲锋衣冲出来,老花镜滑到鼻尖。老张头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珠盯着巷口 —— 方才还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安心下来,一把放开了苏瑶。
老张头吧嗒抽了口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如鬼火,用带着山西腔的浊音骂道:"早晓滴不该留外哈人..." 话音被夜风撕成碎片,老人佝偻着背往堂屋挪步,烟袋杆子在青砖上敲出沉浊的 "嗒嗒" 声,"明儿天麻麻亮,都给俺滚!"
陈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玳瑁眼镜,勘探记录本卷成筒状敲了敲掌心:"都散了,明早五点准时集 ——" 话音被夜风吹得发颤,他瞥见苏瑶卫衣肩头的血渍,喉结微动,转而将强光手电的光圈扫过众人泛白的脸。
老人佝偻的脊背弯成张残弓,青布棉鞋碾过门槛时带落几片霜花。陈教授攥着教案本疾步追赶,堂屋门吱呀合住
张玄攥着半截断裂的木梯横档,指节在粗糙的木纹上蹭出红痕。他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半夜结婚?还八抬大轿穿龙纹嫁衣?苏瑶你莫不是让山风灌昏了头..."
苏瑶扯着卫衣撕裂的袖口,沾血的指尖微微发抖:"她脖颈弯得不自然,凤冠摇晃时头面纹丝不动 —— 分明是丝线穿过脊椎骨节才摆得出的姿势。" 她突然抓住赵逸尘的冲锋衣袖,虎牙吊坠在锁骨处撞出闷响,"那些盘金绣的龙爪,掐进绸缎里的模样,就像... 就像要把活人缝进嫁衣!"
赵逸尘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登山靴踢开脚边的碎瓷片。他扯过防潮垫铺在林穗穗床铺与墙根的空隙,帆布包往枕后一垫,防风夹克下摆扫过苏瑶帆布鞋尖:“睡吧,明早五点拔营。” 喉结滚动时,他瞥见女孩锁骨处暗红的淤痕,袖口红绳不自觉攥紧,“挨着我,踏实。”
夜风灌进木窗裂缝,吹得煤油灯芯滋滋作响。苏瑶蜷起身子背对众人,虎牙吊坠贴着心口发烫。
黑袍裹着的身影蜷在老槐树扭曲的枝桠间,月光将斗篷切割成破碎的暗影。黑衣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树皮,指缝渗出的黑液在皲裂的纹路里蜿蜒如蛇。他身旁的瓷偶歪斜着脑袋,关节处缠绕的红绸正缓缓渗出血珠,顺着金线绣的龙纹滴落在瓦当上。
"啧啧..." 沙哑的低语裹着腐叶般的气息,黑衣人兜帽下两点幽光死死钉住院中挣扎的苏瑶。虎牙吊坠在女孩锁骨间撞出的红痕,被他用舌尖反复描摹着,"这鲜活劲儿... 可比三年前那批货色强多了。"
夜风卷起人偶残破的盖头,露出嘴角诡异的缝合线。黑衣人伸手抚过瓷面,指腹擦过的地方泛起青灰尸斑:"就她了。子时三刻,用那丫头的血开轿 ——" 话音未落,屋内赵逸尘的怒吼炸响,他猛地收紧斗篷,树影里只余几缕混着腥气的白雾,和人偶裙摆下散落的磷火般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