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作者:比骚不足比贱有余 更新时间:2025/6/21 0:56:48 字数:10016

营地夜话:一纸调令起风澜

卡兹勒库姆沙漠腹地的临时军事基地,在深沉的夜幕下如同一座被黑暗海洋包围的孤岛。指挥帐篷内,数盏高功率军用照明灯将内部映照得恍如白昼,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重与压抑。巨大的战术沙盘上,古城的立体模型在灯光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每一次光影的晃动,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座死城中潜藏的、超越凡俗理解的未知与凶险。

清虚道长花白的胡须在帐篷内因人员走动而带起的微弱气流中轻轻拂动,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眸,此刻却也难掩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忧虑。他刚刚结束了对首次进入古城外围探查行动的详尽汇报——那片被黄沙掩埋了千年的废墟,不仅仅是一处历史遗迹,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与死寂气息的能量场。队员们心神受到的无形侵蚀,各种精密探测仪器上出现的无法解读的混乱数据,以及玄真子拼死带回的那块散发着幽幽红光的诡异黑色石头,无一不在昭示着,此地的凶险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初的评估和预案。

“将军,”清虚道长转向端坐在沙盘主位的那位肩章上缀着两颗闪耀将星、面容刚毅的中年军官,声音虽然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长时间运功施法和心力交瘁的体现,“贫道深知军情如火,时不我待。然以目前所探知的情况来看,那座古城之内所潜藏的凶险,恐怕已非我等现有力量所能轻易应对。贫道有一个不情之请,事关重大,还望将军能够审慎考量,并予以允准。”

将军浓密的剑眉微微蹙起,深邃的目光从沙盘上移开,落到清虚道长身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帐篷内,其余几位军方高级参谋、技术顾问以及几位面色凝重的特殊专家,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身上。他们都清楚,能让清虚道长如此郑重其事提出的请求,必然非同小可。

“贫道唯一的亲传小徒,名唤赵逸尘,”清虚道长缓缓开口,提及自己这位弟子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温情与自豪,“此子虽然年岁尚轻,入世历练尚浅,但在符箓之道、阵法推演以及我派内丹心法之修行上,却颇具天资,悟性也远超同侪。更为难得的是,他天生纯阳道体,百脉通透,对于抵御阴邪秽物、邪魔外道,有天然的克制之力,修行我派雷法更是事半功倍。贫道斗胆,恳请将军能将逸尘从后方紧急调派至此,协助我等深入探查。有他在,凭借其独特的体质和日益精进的道法,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我等提供意想不到的助力,也能更好地护持其他队员不受邪祟侵扰,甚至……勘破某些我等难以察觉的迷局。”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更添了几分郑重与期盼:“逸尘秉性纯良坚毅,道心稳固,又得贫道自幼悉心教导,于降妖伏魔、临阵对敌一道,亦有不少心得体会,绝非鲁莽冒进、不知深浅之辈。他若能前来,贫道亦能更好地在旁提点照拂,确保其在险境中安然无恙,并最大限度地发挥其所长。”

话音落下,帐篷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照明设备发出的轻微电流声在静静流淌。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像是技术部门负责人的中年男子率先打破了宁静,他扶了扶镜框,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的迟疑:“清虚道长,我们非常尊重您在专业领域的判断和权威。只是……根据初步评估,此次任务的危险级别已经提升至最高等级,几乎等同于进入未知生物战场。让一位如此年轻的弟子亲临一线,是否……是否有些过于冒险了?他的实战经验和应变能力,恐怕……”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担忧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另一位肩扛大校军衔,负责此次行动后勤与人员调配的军官也面带忧色地附和道:“是啊,道长。前线环境极端恶劣,不仅有黄沙漫天、酷热严寒等自然考验,更有那古城中难以预测的诡异能量和潜在的致命威胁。年轻人的心性、经验,以及在高压环境下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都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将军抬起手,沉稳地制止了部下们的议论。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清虚道长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其中的利弊得失。他深知,清虚道长在玄学界地位尊崇,道法高深,绝非信口开河、夸夸其谈之人。能让他如此郑重其事地举荐,并且冠以“唯一亲传弟子”名号的年轻人,必然身怀常人难以想象的异能与潜力。而且,第一次探查行动的结果已经无情地证明,古城内的力量,确实已经超出了常规武器装备和现代科技手段所能有效应对的范畴。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丝可能增强己方力量、增加行动成功率的机会,都弥足珍贵。

“道长的眼光,本将一向是信得过的。”将军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既然是道长唯一的衣钵传人,想必身怀绝技,非同凡响。当前情势危急,时不我待,任何一丝可能增强我方应对未知威胁能力的机会,我们都不能轻易放过。多一个人,尤其是一位像赵逸尘小道长这样身具特殊能力、并得道长您真传的青年才俊,便多一分勘破迷雾的希望,也多一分保障我方人员安全的把握。”

他转向身旁一位肩扛少校军衔、负责通讯与情报联络的年轻参谋,果断下令:“立刻联系后方总指挥部!查明赵逸尘小道长的具体位置。以最高紧急征召令的权限,将他以及……道长先前在备案资料中提及的,另外两位或许能在某些特殊领域提供帮助的年轻人——孙浩然和张玄,一并征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调动一切可用资源,确保他们以最安全、最隐秘的方式,在二十四小时内抵达本基地!”

将军的目光再次回到清虚道长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道长,您看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清虚道长微微躬身,对着将军郑重地行了一个道家稽首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多谢将军体谅贫道舐犊之情,并给予如此信任。逸尘那孩子,定然不会辜负将军与贫道的厚望与重托。”他心中一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连日来因担忧古城异变而紧锁的眉头,也似乎在这一刻稍稍舒展了些许。他知道,自己那个平日里看似有些跳脱不羁、实则心思细腻、根骨绝佳的徒儿,一定能在这场席卷天地的巨大危机之中,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光芒。

一纸加盖着最高军事密级的调令,就这样在深夜的沙漠临时指挥部中悄然发出,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即将打破千里之外另一群年轻人原本平静而略带几分肆意的都市生活。

都市喧嚣:少年意气与不速之客

虚拟战场的“硝烟”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片黄沙漫天、杀机四伏的卡兹勒库姆沙漠数千公里之外的一座国际化大都市的繁华深处,某个闹中取静、绿意盎然的老城区里,一座占地不大却显得格外幽静雅致的小巧四合院内,正上演着一场与远方那份肃杀截然不同的、“硝烟”弥漫的激烈争夺。

这处院落,青砖铺地,灰瓦覆顶,一株虬劲苍翠、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在院子中央投下大片浓密的绿荫,树下摆着一套古朴的石桌石凳,似乎还残留着昨日棋局的余温。廊檐下,几盆精心侍弄的兰草和文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怡人清香,整个院落都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与古朴意韵。

然而,与这份清幽雅致格格不入的,是正对着院门、窗明几净的堂屋内,此刻正传出的阵阵略带几分火气的呼喝声、键盘鼠标被激烈敲击时发出的“噼啪”脆响、以及游戏中刀剑碰撞、魔法轰鸣的激昂音效。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菱格木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屋内,三台配置堪称顶级的电竞电脑屏幕上,正闪烁着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的游戏画面。虚拟世界中的刀光剑影、法术光华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要穿透屏幕,将这间古色古香的堂屋也化作战场的一部分。

“孙猴子!你个死胖子!又他娘的抢老子的人头!那个‘深渊魔龙督军’明明是我先拉住仇恨,辛辛苦苦磨了它百分之九十的血,技能全交,蓝都快打空了,你丫一个野蛮冲撞过来,最后一刀就把那件传说品质的‘龙鳞赤焰护腕’给摸走了!你还要不要脸了!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一个身形清瘦修长,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几分跳脱不羁与难掩灵动之气的青年,猛地从那张包裹感极佳的人体工学电竞椅上弹了起来,指着自己灰色的游戏屏幕,气急败坏地对着旁边一位体型颇为圆润的青年怒吼道。

他便是赵逸尘,清虚道长的唯一亲传弟子。此刻的他,身着一件宽松舒适的棉麻T恤和休闲长裤,头发略有些蓬乱,脸上还带着几分熬夜奋战后的倦容,丝毫没有半分出尘脱俗的修道之人应有的沉静与淡然,活脱脱就是一个因为心爱装备被抢而暴跳如雷的、沉迷于虚拟世界的网瘾少年。

被他声嘶力竭控诉的“孙猴子”,自然就是他的死党兼游戏搭档——孙浩然。孙浩然生得方面大耳,体态丰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乐天派的憨厚与喜感。此刻,他正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游戏角色手腕上那件刚刚新鲜出炉、泛着暗金色流光与炽热火焰特效的崭新护腕,闻听赵逸尘的咆哮,只是嘿嘿一笑,胖乎乎的脸颊上挤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露出一副“我凭本事抢的,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逸尘,逸尘,淡定,淡定!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孙浩然晃了晃自己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道,“正所谓‘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又云‘手快有,手慢无,脸黑怪社会’嘛!谁让你刚才一个风骚走位,不小心踩到BOSS的‘龙息火环’里,被烧得嗷嗷叫唤,差点当场去世呢?我这叫什么?我这叫审时度势,把握战机,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了BOSS致命一击,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挽救了你这个濒临扑街的脆皮法师,顺便……嗯,顺便拾取了战利品而已。这叫战术,懂不懂?”

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颇具规模、弹性十足的肚腩,继续振振有词:“再说了,逸尘你看啊,这‘龙鳞赤焰护腕’,基础属性加的是力量和体质,特效是火焰抗性和近战攻击附带灼烧效果。我这个皮糙肉厚、勇往直前的‘狂暴圣骑士’用起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相得益彰,完美契合!给你这个远程biubiubiu的小法师,那不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嘛!”

孙浩然虽然体型肥胖,却绝非那种虚弱无力的虚胖。他早年体弱多病,其父与清虚道长有些渊源,便请道长为其调理。清虚道长见他根骨尚可,心性纯良,便传了他一套简化版的《上清灵宝大法》中提及的炼体筑基法门,名为“太乙金光咒”。此法门虽未正式引入道途,也未能修出真气,但孙浩然数年如一日勤修不辍下来,早已易筋锻骨,脱胎换骨。如今的他,看似肥肉堆积,实则肌肉虬结,筋骨强韧远超常人,一身蛮力惊人,反应速度和爆发力也相当不俗。在游戏中,他也独爱那些身披重甲、手持巨盾、冲锋陷阵、悍不畏死的近战猛男型角色。

“放你的五香豆豉、麻辣小龙虾、蒜蓉生蚝屁!”赵逸尘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冲过去真人PK,“你那是仗着你那什么破‘太乙金光咒’强化了你的狗屎运和抢装备的神经反应速度,欺负我这种依靠精湛的微操、飘逸的走位和对法术伤害的精准计算吃饭的技术流顶尖玩家!不公平!我强烈抗议!今天这事没完!赶紧把护腕交易给我,不然……不然我就画张‘霉运符’贴你脑门上,让你接下来一个月出门踩狗屎,喝凉水塞牙,打游戏件件装备都是灰色的!”

“哎哎哎,逸尘,君子动口不动手,道爷动口不动符啊!”孙浩然见赵逸尘似乎要来真的,连忙从椅子上灵活地弹了起来,他那胖大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与滑溜,绕着桌子躲闪着赵逸尘的“追捕”,“逸尘啊,做人要讲道理嘛!输了就要认,打不过就加入嘛!要不,下次打副本,我多分你两件蓝装?或者……我请你吃顿海底捞,毛肚、黄喉、脑花管够?”

“滚蛋!谁稀罕你的破蓝装和海底捞!”赵逸尘哼了一声,追了几步没追上,也有些气喘,便叉着腰停了下来,只是依旧怒视着孙浩然,盘算着怎么才能把那件心心念念的护腕弄到手。他虽是道门弟子,平日里除了跟着师父修行道法、研习符箓阵图之外,也和寻常的同龄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兴趣爱好,比如这款风靡全球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便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得了吧,我说你俩,加起来都快半百的人了,还为了一件虚拟游戏里的数据装备争来抢去的,幼不幼稚?丢不丢人?”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堂屋角落的另一台电脑后传来。

说话的是张玄。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宽松T恤,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作者注:根据用户最新指示,此处去除近视设定,张玄不近视,因此眼镜设定删除),眼神深邃,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挂着一抹让人有些看不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像赵逸尘那般容易激动跳脱,也不像孙浩然那般外向乐天,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与他二十出头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和几分挥之不去的神秘气息。

张玄是正儿八经的北方出马弟子,家中祖上数代皆是与“仙家”打交道的“香童”。他自己身上也带着几位道行不浅的“老仙儿”的缘分,平日里,除了和赵逸尘、孙浩然这两个发小厮混在一起打打游戏、插科打诨之外,也时常会承接一些“外活”,运用他那些“仙家”的手段,处理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科学无法解释的“疑难杂症”,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玄爷”。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操控着自己在游戏中的盗贼角色,在主城的屋顶上跑酷,对赵逸尘和孙浩然之间因为装备分配不均而引发的“激烈冲突”似乎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要我说啊,”张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全身的骨节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噼里啪啦”的爆响,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继续说道,“这游戏里的打打杀杀,砍来砍去,有什么意思?哪有现实里真刀真枪……哦不,是真符实咒地跟那些‘脏东西’斗法来得刺激?可惜啊,我那几手压箱底的绝活,比如‘五鬼搬运大法’、‘迷魂锁心阵’、‘柳仙迷踪步’什么的,在这破游戏里是一点儿用武之地都没有。不然的话,哼哼,什么狗屁‘深渊魔龙督军’,什么传说品质的‘龙鳞赤焰护腕’,还不是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仿佛真的在盘算着如何将自己的“专业技能”应用于这个虚拟的数字世界,去“劫富济贫”一番。

“切,你就吹牛逼吧,玄子!”赵逸尘和孙浩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着张玄反驳道,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习以为常和少许的……信服。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对于张玄的底细和那些神神叨叨的“本事”,也算是知根知底,亲眼见识过不少次他运用那些“仙家手段”解决麻烦的情景。虽然听起来玄之又玄,神乎其神,却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的吹嘘。

三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嬉笑打闹,孙浩然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力气过人,嬉皮笑脸地又凑到赵逸尘身边,作势要用他那“泰山压顶”般的体重优势,彻底压制住赵逸尘,让他对自己抢走装备的行为“心服口服”。赵逸尘则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已经飞快地比划出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嘴里还嘟囔着:“孙胖子,你再敢往前凑一步,信不信小爷我立刻画一张‘太乙镇妖符’贴你脑门上,让你在这儿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到地老天荒,变成一尊望眼欲穿的石像!”

张玄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哎,我说逸尘啊,你那‘太乙镇妖符’对这种吨位严重超标、而且皮下脂肪厚度堪比城墙拐弯的目标,效果会不会大打折扣啊?要不要我帮你友情赞助一下,请个‘黄三太爷’上上强度,给他来个‘黄仙摄魂’,让他自己把护腕乖乖交出来,并且深刻反省一下自己抢夺队友装备的不道德行为?”

就在这充满着少年意气与生活气息的嬉闹声中,小院那扇略显斑驳的朱漆木门,被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清晰地打断了。

军令如山,征召启程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显得如何急促,反而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与威严,清晰地穿透了堂屋的门窗,传入了屋内三个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年轻人的耳中。

嬉闹声戛然而止。

赵逸尘、孙浩然和张玄三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各自的动作,面面相觑,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疑惑与好奇。这大白天的,会是谁来拜访?而且听这敲门的方式,沉稳有力,节奏分明,似乎也不像是寻常的街坊邻里或者快递外卖小哥。

赵逸尘离院门最近,他皱了皱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莫名的预感。他放下手中正准备“惩戒”孙浩然的“符笔”(其实是一支普通的签字笔),起身走到堂屋门口,透过门扇上糊着的半透明窗户纸,向外院里望了一眼,随即脸色微微一变。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实木院门。

只见门外,小院的青石板地面上,静静地站着两名身着笔挺的橄榄绿军装、肩扛金色星徽的军人。两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刚毅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一股常年军旅生涯浸染出的铁血杀伐与雷厉风行的干练气息,与这座小院的清幽雅致、与堂屋内那三个刚刚还在嬉笑打闹的年轻人,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请问,是赵逸尘先生吗?”为首的是一位肩扛少校军衔的中年军官,他的声音不高,却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压迫感。

赵逸尘心中猛地一凛,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他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日里的平静与从容:“我就是赵逸尘。请问两位军官同志,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赵逸尘先生,我们是奉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的最高指令,前来邀请您参与执行一项代号为‘沙海鸣蛇’的高度机密的特别军事行动。”少校军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般,在赵逸尘身上锐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评估着什么。随即,他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硬质公文包中,取出一份用厚重的牛皮纸袋密封、并加盖了数枚醒目红色印章的文件,双手郑重地递向赵逸尘。

“这是相关的正式征召函件及保密协议,请您过目。由于此次行动的特殊性和绝密性,具体任务内容和相关情报,在您签署保密协议并抵达指定地点前,我们无权向您透露分毫。”

“特别军事行动?‘沙海鸣蛇’?”赵逸尘接过那份入手沉甸甸、甚至能感觉到纸张下似乎还夹着金属徽章或特殊印信的文件袋,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几个关键信息,以及那份不同寻常的郑重其事。他抬起头,直视着少校军官的眼睛,沉声问道:“我的师父,清虚道长,他现在在哪里?这次行动,是否与他有关?”

“您的师父,清虚道长,目前正在我国西北边陲的卡兹勒库姆沙漠无人区,参与一项同样高度机密的先期战略侦察任务。”少校军官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但眼神中却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凝重与……敬佩?“道长在任务执行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极其严峻的挑战和无法以常规手段解决的困难。他通过加密渠道,特别向上级指挥部指名,急需您的专业能力与特殊手段进行支援。同时,道长也提及,您的两位朋友,孙浩然先生和张玄先生,一位身具异禀膂力且粗通炼体法门,另一位则家学渊源、身怀某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术,或许也能在此次‘沙海鸣蛇’行动中,提供不可或缺的宝贵助力。”

军官说话的同时,目光也转向了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从堂屋内探头探脑地走出来、此刻正一脸错愕与好奇地站在赵逸尘身后的孙浩然和张玄,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孙浩然和张玄脸上的嬉笑表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震惊。他们看看那两名神情肃穆、气场强大的军人,又看看赵逸尘手中那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牛皮纸文件袋,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赵逸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与不安,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里面是一份用特种纸张打印的、措辞严谨无比的正式公函,红色的抬头和页眉上那枚象征着国家最高军事指挥机构的醒目五星徽记与钢印,彰显着这份文件不容置疑的权威性与分量。

公函的内容极为简明扼要,大致说明了此次“沙海鸣蛇”行动的极端重要性、高度机密性以及潜在的巨大风险,并以国家安全和人民利益的最高名义,正式征召他赵逸尘即刻启程,前往西北某秘密军事基地报到,接受统一指挥和任务派遣。文件的最后,附有一张用蝇头小楷写就的便笺,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正是他师父清虚道长的亲笔手书:

“逸尘吾徒,见字如面。为师今陷于西北绝域,遇亘古未有之奇诡凶局,事关国运苍生,干系重大,非尔纯阳道体与为师所授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玉枢宝经》无以克之。十万火急,盼速来援。另,可邀浩然、张玄二小友同行,其二人或亦有宿缘在此。切记,万事凶险,以保全自身为要。师,清虚子亲笔。”

字迹的末尾,还用朱砂点了一个小小的太极印记,那是他们师徒间约定的、表示情况万分紧急的特殊暗号。

“我师父他……他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危险?”赵逸尘的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川”字,握着便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他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清虚道长道法高深,修为精湛,寻常的妖魔鬼怪、艰难险阻根本不放在他眼内。若非真的遇到了连他都感到棘手万分、甚至危及自身的巨大凶险,绝不会用如此急切的语气和这般郑重的官方渠道来征召自己。

“清虚道长目前人身安全尚可得到保障,但其所在的任务区域情况异常复杂,出现了远超我们预料的、疑似与上古神话传说相关的超自然现象和未知能量波动。”少校军官回答道,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军人特有的冷静与克制,但赵逸尘还是从他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与凝重,“时间非常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甚至……关系到更多人的生命安全。我们需要您和您的两位朋友立刻做出决定。如果三位同意接受征召,请立即随我们出发。相关的行程安排、保密手续以及后续的装备配给,我们都已经提前准备妥当。”

小院之内,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阳光依旧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几只不知名的夏虫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但那份原有的轻松与惬意,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军令彻底打破,荡然无存。

张玄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他凑到赵逸尘耳边,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逸尘,这回的阵仗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你师父这次恐怕是真的踢到铁板,遇到硬茬子了。连咱们这两个编外人员中的编外人员都指名道姓地点将了,看来事情的麻烦程度,绝对超乎想象。”他顿了顿,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奇异弧度,“不过嘛,听起来倒像是个能让我身上这几位‘老仙儿’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大显神通的好机会。憋了这么久,他们估计也快淡出个鸟来了。”

孙浩然则一改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与郑重。他重重地拍了拍赵逸尘的肩膀,瓮声瓮气、却又斩钉截铁地说道:“逸尘,你师父的事,就是咱们哥们儿的事,没二话!别说是什么狗屁‘沙海鸣蛇’的特殊任务,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兄弟我也指定陪你走这一遭!正好,我这身‘太乙金光磐石诀’练了这么些年,除了平时揍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还没正儿八经地用在过什么大事上呢,出去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也好!”他捏了捏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指骨关节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嘎巴”爆鸣声,眼中闪烁着一股憨直而又无畏的、跃跃欲试的光芒。

赵逸尘心中涌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流。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两位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在关键时刻却绝对靠得住的挚友,又看了一眼手中那份分量沉甸甸的征召令,以及师父那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的亲笔便笺。

师命如山,不可违背。

家国之事,更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因震惊和担忧而显得有些散乱的目光,此刻重新凝聚起来,变得异常坚定而锐利,仿佛两道能够刺破一切迷雾的闪电。他对着两位神情肃穆的军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

“好!我们接受征召!跟你们走!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立刻!马上!”少校军官的回答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决定一般,“车辆已经在胡同外面等候。请三位以最快的速度,简单收拾一下个人必需的贴身物品和……专业工具。十五分钟后,我们准时出发,前往西郊军用机场。”

没有过多的寒暄与告别,也没有繁琐的准备与迟疑。赵逸尘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看起来半新不旧的帆布行军囊。行囊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之外,便是他平日修行所必不可少的应用之物:一叠厚厚的、用上好桐油浸泡晾晒过的空白黄裱符纸,一盒用百年桃木精心雕刻而成的符印,几块研磨细腻、色泽纯正的朱砂墨锭,数支用狼毫、兔毫、黄鼠狼尾毛等不同材质特制的符笔,鬼市买的物品以及一个造型古朴、入手温润的小巧紫金葫芦。此刻,葫芦里便装着几瓶师父平日为他精心炼制的、用于辅助修行、疗伤保命的珍贵丹药。

孙浩然的准备则简单得多,他胡乱地塞了几件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

张玄的行囊最为奇特。他没有带任何衣物,只是从一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包浆的黄铜八卦镜,一个装着各色香灰和不知名粉末的布袋,几根颜色各异、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线香,以及一卷用红绳捆扎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泛黄纸张,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他自己也认不全的古怪符号和……曲谱?

十五分钟后,三人准时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两名军人早已等候在那里,神情依旧严肃,但眼神中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一辆挂着特殊军用牌照的黑色重型越野指挥车,如同蛰伏在暗影中的钢铁猛兽,早已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胡同的尽头。

车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内部宽敞而略显冰冷的空间。

赵逸尘、孙浩然、张玄三人相视一眼,深吸一口气,依次弯腰钻入了车内。

随着车门“咔哒”一声轻响,平稳而又迅速地关闭,这辆承载着特殊使命的车辆,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条宁静古朴的巷弄,迅速汇入了城市午后那川流不息、喧嚣繁华的车流之中。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林立的高楼、熙攘的人群,如同电影快放般飞速倒退,渐渐模糊。那是一个他们即将暂时告别、充满了烟火气息与世俗纷扰的世界。

而车辆疾驰向前的方向,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片广袤无垠、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黄沙戈壁,一场远超他们想象、甚至可能颠覆他们对整个世界认知的严峻考验与生死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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