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上眼后不出五秒,青悦就发现对面这位女明星的眼神好像已经开始有点……跑偏了,于是立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她便率先移开了目光,转而将其抛向了一旁正打开着的投影仪幕布上:“这是监控录像?”
“是酒店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画面。”这次开口的是坐在最边上的那位被青悦忘了名字的同事,在被对面的尹昔诺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的动静短暂地拉走了几秒的注意后,再回过头来的他便顺着方才青悦进场前,场上就已经推行了一段的话题进度,向她单独讲解道,“孙先生他们的报案最初登记是在十一天之前,当时的说法是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里,有行迹可疑的陌生人员擅自闯入了剧组包场后的私密范围内,并时常会在剧组相关人员的住宿区域外面不断徘徊,对所有的演职人员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和困扰。”
“我是当时的报警人。”对面那位姓姚的酒店负责人此时顺势接过了话茬,“孙导他们一开始是直接来投诉我们的,说每天晚上在十二点后,总会有一个保洁人员拖着一辆像是轮轴生锈了的清洁车,一遍遍来来回回地不断在他们入住的房间外移动,同时还发出很大的噪音,严重影响了他们的休息质量,但问题是,按照酒店的规定,在晚上十点钟之后,我们所有的保洁人员就已经全部下班回家了,除非是有特殊情况,否则不可能会存在说都凌晨了还去楼上巡检卫生甚至吵到正在休息的客人的问题,所以我当时立刻就当着孙导他们的面直接去查了监控,结果发现,对方压根就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哒。”
随着姚负责人的话音顿落,警局同事同时点了下鼠标,将投影幕布上的监控录像画面跳转到了相对靠前的某个时间点处,于是下一秒,一个身着已经脏到几乎快分辨不出布料底色的成套工作装的男人,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男人,纵使被记录在镜头上的是一副正佝偻着背的瑟缩姿态,却仍难掩其人高马大的视觉冲击感。他把头压得很低,整张脸都被头上那顶鸭舌帽的帽檐挡了个严实,同时他被定格在画面上的这一帧姿势看着也十分怪异:左腿前迈,左臂向后拽着那辆清洁车,同时右臂整条向下自然地垂荡在身侧,右腿也是僵硬地拖在地上……怎么看都是一副标准的半身偏瘫样。
这时,坐在斜对面的助理金小姐忽然抖了阵小小的哆嗦。
青悦眼角的余光没有漏掉这一幕。
“这就是那个可疑人员。”一边继续敲点着键盘上的左右方向键,在屏幕上不断以五秒为跨度往前跳着画面,警局同事一边开口道,“形象突出,特征明显,且行为动机完全成谜。根据我们从酒店这里获得的监控证据显示,他的首次出现是在孙先生他们的剧组在酒店登记入住后的第三天,然后截止到整一周后,姚先生致电我们登记报案的那一天为止,这个男人一共出现了五次,除了第二天和第四天晚上没有露脸外,第一、三和五六七这几天,每天的晚上十二点后,他都会以完全相同的装扮和姿态出现在酒店走廊里,且所在楼层数完全随机。”
“结合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反馈说有财物丢失的情况出现,我们就大胆假设,对方的目的应该不是‘伺机行窃’,而是直接冲着剧组本身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剧组里的某个人。”
说着,他顺势敲了下键盘上的空格键。
于是在屏幕上被定格良久的男人又再次恢复了行动。
“接到报案后,我们一开始是先用了五天的时间将整个影视基地都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然后我们又兵分三路,一批人继续巡查影视基地,一批人伪装成剧组的工作人员混入现场,最后剩下的那批则蹲守在酒店里,时刻通过监控画面来确定各楼层的情况。这一回,前两拨人仍是空手而归,留守酒店的这一批倒是成功地在第一时间就目击到了男人的出现,并跟着立刻赶往了对应的楼层,但是……每次都是我们前脚刚到,后脚他就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最后,我们换了个法子:将所有人都收拢到酒店里,留下三个人固守监控室,其余全部都分撒到各个楼层,确保接下来无论那个男人会现身在哪一层楼里,附近都至少能有四名警员可以立刻赶到现场将其擒获。”
“接下来要放的,就是当时的场面。”
循着他的话,所有人都端正了坐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投影幕布的画面上:
只见视频中,当那个男人硬拽着身后的清洁车,一步一顿地踱到了这一层走廊的中段位置时,突然间,从左右两侧的镜头之外呼啦一下就窜上来了四位身穿制服的警员,其中落于后位的俩人已经双双拔出了配枪,在相距男人约十步远的位置上呈钝角式站定,一左一右地抬手架枪对准着男人,然后由剩下的俩人快步凑上前,拿着手铐准备将男人一举制服——
“嘭!”
“嘭!”
然后,下一秒,伴随着疑似是众人集体幻听到的两记沉重的闷响,画面中的男人仍是好好得待在原地,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可原先已经上靠到他近前的那两位警员……却是都已齐齐地躺倒在了地上,全无任何动静了。
“嘶——”
初次见到这幕画面,场上众人的表情和反应都各不相同,其中最为激烈的依旧是那位助理金小姐,只见她正紧紧地用双手捂在嘴前,将整个后背都靠死在了椅背上,眼角泛着泪花,浑身不住地发抖。而本来同样是一脸惊诧的尹昔诺,在发现身旁的小助理这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表现后,赶忙一手按肩一手抚眼,把小姑娘僵硬的身体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然后不断地柔声安抚着。
身后的王珂和徐奎杉倒是没啥直接的反应,不过就算没回头去看,青悦大概也能想到他俩这会儿具体会是怎样一张铁青和凝重的脸——铁青的是徐奎杉,凝重的是王珂。
至于她?她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幕布上的画面并未暂停,仍在继续往后播放。在眼见两位同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反倒”了的时候,另外两位正举枪对准着男人的警员也都愣在了原地——不过很快,他们就又重新回过了神来。其中一人先是冲着男人的方向大声喊了几句,跟着便是压低下枪口,照准着对方的左腿位置直接扣下了扳机!
“没用。”见状,画面外的青悦忽而轻飘飘地抖出了一句。
结果确如她所言,画面里,在那条仅有的好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发子弹后,男人非但没有任何的感觉外显,甚至直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径自拖着脚步就重新朝前晃过去了。
这一幕着实是让里外两头的人都震撼得不轻,两位警员此时也不再有任何顾虑,直接朝着男人的要害位置便是一顿火光大盛的连续射击……可一直到两把警用配枪的弹夹都被彻底清空完了,男人的状态依旧完好,于是到此为止,有两位同事的前车之鉴的二人也不敢再贸然地贴身上前尝试再进行一次物理接触,他们就只能默默地在原地目送着男人一步一顿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监控摄像头的镜头之外。
视频,到此暂停。
“如各位所见。”停止播放后,警局同事先是哑然了片刻,然后才摊了摊手,开口道,“这段录像的拍摄时间是在昨晚零点,地点是酒店六楼。画面里和目标对象有过近距离接触,并随后失去意识的那两位同志已经在对方消失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送去了医院,目前虽然初步的检查结果表明,他俩的身体确实是没有任何异状,但人就是莫名其妙地晕在那里,怎么招呼都醒不过来。”
“到此为止,结论已经很明显了,这已经是一起无法只靠我们的常规警力来解决的非正常类案件了。”
他的话,搭配上方才视频里的画面,顿时让对面的几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挂上了一副惶乱无措的惊恐表情……但好在惊恐归惊恐,也不知是不是在青悦上来前就已经有人提前给他们透过一些底了,这会儿他们倒也没有其他更过激一些的情绪和行为表示,只是一个两个都焦急地紧瞅着作为全场最高话事人的徐奎杉这边,静候着他接下来的决断。
除了,尹昔诺。
她仍保持着将助理小姑娘轻揽在怀里安抚的姿势,同时下意识地将目光越过桌台,投落到自己正对面的那个从始至终都是副气定神闲样的女人脸上。
“请放心。”此时,跟着一块儿在旁静听了整场的徐奎杉,终于发话了,“虽然必须要承认的是,经过这近半个月的努力后,我们最终只能得出一个‘无能为力’的结论,对于这一点,同为一名警察的我要先向各位说一声抱歉……但是,‘无能为力’不代表我们接下来就要对各位正身陷的这桩棘手的案件袖手旁观。”
“从现在开始,本局正式将此案件定性为【第三类非常规性案件】,交由本局下属的【特别调查科】接手,全权负责。”
“明白。”
在一本正经地应过了一声,接着又一脸严肃地冲对面几人点了点头后,王珂便忽然侧过身来,向着刚刚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青悦这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道:
“小悦,情况你也清楚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得有劳你先跟着孙先生他们的剧组一块儿,去跑一阵外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