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行,不能这么快就泄气。
那份突然如坠冰窟般的心慌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尹昔诺在一阵深呼吸后给强行压了下去……同时一并压下的,还有她的不住颤抖。
任何情况下,惊慌失措都不会对现状的改变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这个道理尹昔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过切身体会了,所以在靠着身为演员的强大心理素质来逼自己勉强恢复了镇定后,她第一时间,是准备先返身折回到自己的那间小化妆间里去——
一来,她自己的手机也还在房间里放着。虽然根据从小到大无论只是单纯看过,还是曾有幸参演过的那些个恐怖灵异类故事中总通常会有的设定,她确实不敢贸然去接起打到金婷手机上的那通诡异的电话,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用她自己的手机去给外界打个电话,那……
外面的人,能够接得到么?
第一时间,尹昔诺想到的仍是那双冰蓝色的瑰丽瞳眸。
无论如何,至少得先试试,再怎么样都强过坐以待毙。
而二来……也是因为她的直觉,正在不断向她输送着“警告”的信号——站在门外的这条过道上,环视左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安装在天花板上的那些筒灯所洒落下的光芒,较之平时,要更显暗淡了不少,导致遥遥望去,过道向左右延伸开去的远端折映在尹昔诺的眼中,就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朦胧且昏沉的滤镜一般,让她只是置身其中,就会没来由的自心底激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感。
相比之下,至少在房间里,在相对局促的有限空间中,前后左右的墙壁还能作为一道有形的“防护”,为她强撑起几分“进退有度”的从容心……
“……噫!”
但,下一秒,相伴着又一记短促的抽气声,当尹昔诺刚转身到一半时,她的身影……便被“冻结”在原地了。
她的目光,正对着过道昏暗的某一处远点。
在那里,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不对,准确地说,是一道……像是“人影”的东西。它就站在顶上那两盏筒灯各自投落下的灯圈相交错的那道明暗分明的边际线上,身上不见衣装,不见五官,不见毛发,不见任何能算得上是细节的东西,唯有一道泛着虚影的模糊轮廓,在以相当微小的幅度左右轻晃着,同时……也在不断地向自己这边靠近。
尹昔诺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
可问题是……发现归发现了,但这一刻的她却已经无法再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任何的控制了——刚才所说的“冻结”并非夸张,而是在这个瞬间,她真的意识到了似乎有某种不知是源于何方的,她完全无法与之相对抗的强大力量,只在一念之间就将她的身影径直定格在了原地,让她无论如何咬牙、攒劲,都挪动不了分毫的步子,只能一边被迫忍受着那股再度卷土重来的,如针扎般刺痛着她全身的激寒战栗感,一边满眼恐惧地看着那道模糊的虚影,一步步,一点点地……离她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咕!”紧咬住下嘴唇的牙齿已经在唇瓣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血痕,但尹昔诺却丝毫不觉得疼,只是能感觉到从伤口处外溢出的血珠正顺着自己的唇边向下滚落,落到了颌底,和不知何时留下的泪痕相汇于一处,然后继续滑落,顺着脖颈的线条落入到了衣领里面,和那一圈相贴于皮肤的布料融合到了一起,为后者新添了几分温热的粘腻触感。
同时,随着那道虚影的逐渐靠近……这份“温热”感的温度似乎也一并在逐渐提升,并且位置也慢慢地从衣领处……下移到了她的胸口前。
“——诶?!”
起先,尹昔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变化——望着那道已经贴近到了身前,离自己就只有几步距离的模糊虚影,满心绝望的她除了闭上眼外,也做不了其他任何的动作了……但,在颤抖着闭紧起双眼后,随着视觉感官的暂时下线,身体其他的部分对于外界感知的灵敏度便随即拔高了,这时候的她才突然惊觉,在自己的胸前,不知为何竟滚烫着一团如火般灼热的不知名之物,它就藏在衣服的领口内,紧贴着自己的皮肤,任那份炽烈的触感持续炙痛着心口——
几重感官上的折磨就像是酷刑般相互叠加,终于在这个瞬间彻底击穿了女孩的心理防线,尹昔诺几乎是一边尖叫着一边猛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用那仍未褪去惊魂之意的目光,对视着化妆镜中的那张血色全无、满是虚汗的脸,同时急喘着气,用那双止不住颤抖的手死死的紧攥住胸口前的衣服……同时,也攥住了衣服里面的那枚小小的挂饰。
“哈……哈……哈……”
这回,她足足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终于再次平复好了情绪。
眼下,仍是那间她的专属小化妆间。
她仍独坐在化妆镜前,维持着方才金婷离开时的姿势。
耳边不再有那阵刺耳又急促的铃声回荡。
眼前也不再有什么人形的虚影摇来晃去。
就连那枚被她隔着衣服的布料,牢牢紧攥入手心里的挂饰……也只有与她正贴靠着的那处肌肤相同的温度。
一切,都是如常的模样。
她甚至已经隐隐能听到从门外传来了金婷正跑上楼来的脚步声。
“哈——”
所以……刚才的这些都算是什么,一场……单纯的噩梦么?
可若是以梦的角度来说……这个噩梦,又未免太过清晰了一些。
用左手撑靠住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尹昔诺将指尖探入了衣领,将那枚悬于胸口前的挂饰,从衣服里面翻了出来——
那是枚小小的戒指,通体银白,表面不带有任何装饰,只在内壁上像是用刻写的一般,留着一圈冗长又首尾相连的字符文段——上面的文字不属于尹昔诺自己知晓的任何一种语言,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不知道这些文字背后所深藏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因为这是由她的父亲亲手送到她手中的最后一件礼物,她才一直把它以项链的形式带在身上。
而今天,当她久违地又将戒指翻到了掌心里时,再次将目光点落在那圈了刻印清晰的字符上,尹昔诺的眸色微沉……那星点若有所思的光芒,正在她的眼底淡淡地流转着。
·
“睡了么?”
晚上,十一点半出头。
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坐在了酒店大堂等候区的沙发上,青悦拨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从听筒里传出的是羊赋的声音:“还没呢,悦姐,你说。”
“今天和调查组那边对接下来的结果如何?”
“毫无进展。”羊赋回话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奈,“调查组这半个月下来,就只查清了这帮疑似的邪教份子在整个西並市里总共有三处窝点,但是这每一处都被他们做了很好的伪装,就拿我和老何现在主力在盯的这一处来说,平日里这就是一个对外开放的培训机构,主要业务是教学龄前的小朋友画画,营业执照和教师资格证都有,里外里都挑不出哪怕丁点的毛病来,而除非是有明确的证据或是接到谁的举报,不然我们也没法三遍四遍地不断上门要求搜查……所以现在的进度暂时就先卡在这里了。”
“也就是说,你们要长期在那驻点监视了?”
“不算长期。我和老何先在这里帮他们一块儿盯一个礼拜,如果一个礼拜后他们还是和现在一样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们就先回巍桥,这事得再换个方向重新计议。”
“行。”青悦点了点头,“注意安全,不要冒进,有需要就直接联系我。”
“好。 ”
说完,便由她这边先挂断了电话。
这一头的电话才刚按下,另一边,相伴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剧组的人也刚好都从摄影棚那边回来了。走在最前的是一票扛着“长枪短炮”等各种吃饭家伙的工作人员,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就坐在大门旁边不远处的青悦,一个个都哈欠连天的只顾着埋头往电梯厅的方向赶;紧随其后的,则是以陆征铭为首的导演组的人,前者在进门的时候倒是刚好用余光瞥见了仍端坐在沙发上的青悦,于是在冲左右两边的人点点头以作示意后,他便突然将步调一转,绕到了青悦这边来:
“看青警官你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对能保障我们全组上下今晚的睡眠质量这一点很有信心了?”一边落座到了旁边空着的那张单人座沙发上,陆征铭一边开口道,同时还顺手从桌上的竹编小篮子里摸过了一颗酒店准备的薄荷糖,撕开包装后往嘴里一丢。
青悦也不先接话,只是从兜里又摸出了才刚放进去的手机,点开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后,她便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轻轻一推,让手机顺着光滑的玻璃台面刚好停在了陆征铭的面前。
陆征铭垂下目光,望向屏幕——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扇原木色的房门,样式他很熟,就是眼下这家度假酒店的客房门,但是相较于平时,此时在照片中的这道门上,却无端地多了一道……像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各种凌乱又折边锋锐的线条相叠在了一起,自上而下拼组成了一个勉强能称得上是完整的图案,同时在那几个间隙较大的空白处还填写着几个陆征铭完全看不懂的字符,整个画面满满的都是一种狂放中又杂糅着几分条理、碎乱中却也能觅见些许章法的……所谓“后现代式艺术风格创作”的既视感。
他看不懂,所以他的眼中满是疑惑:“这是什么?”
“你们一夜好梦的保障。”环抱着双手,青悦一脸淡定地回话道,“回头记得提醒你的那些手下组员,没事少去琢磨门上画的东西,这玩意儿是拿粉笔涂的,虽说我已经做过保障措施了,你就是直接上水枪都没法把它冲掉,但万一要是真有哪个天赋异禀的,能有这本事想办法把它抠掉抹掉了……我只能先说一句后果自负。”
“所以刚刚我还在想这玩意儿怎么看着像是个鬼画符,闹了半天它还真是个‘符’啊?”陆征铭的眼中顿时满写了惊异,“你们当警察的现在对方术道法这些东西也得有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