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从天而降的生死簿,只见扉页上出现了“艰难困苦始成玉,八十一难难数清”十四个大字,下面是祁钰和王昱妍的名字。
祁钰
皇权落幕第一难
背德之女第二难
苏军围捕第三难
满月抛江第四难
桂冠遇险第五难
液态大脑第六难
前路迷茫第七难
家庭巨变第八难
王昱妍
地狱惊魂第一难
……
“摔一跤算八十一难么?”
“八十一难是八十一次对灵与肉的重创,八十一次通向完美的成长,它是唯物的,也是唯心的,是主观的,也是客观的,由冥冥中的意志所判断。”出云十月看着阳玉子,笑了笑,“摔得高位截瘫、大彻大悟算不算,我说不准,但摔破点皮肯定不算。”
……
身着红白色巫女服(巫女服严格来说算和服),芳名出云十月的地狱少女,看着躺在空中的祁钰和王昱妍,觉得有些别扭。
随手招来一块组成金字塔的红色晶体,可以在地狱这处封闭系统内,违背质量守恒原则实现任何愿望的它又叫贤者之石。
“双人床。”
话音落下,红色晶体碎成玫瑰色的雾,好像水中绽开的波纹,瞬间,祁钰和王昱妍身下出现一张双人床。
一张稍微懂点华国法律,就睡不安稳的双人床(华国法律没有长臂管辖原则,管不着地狱里发生的事)。
金丝楠木雕出凤凰图案的床身(金丝楠木属于国家二级保护植物,不允许加工或交易)。
铺着柔软温暖的藏羚羊羊绒毛毯(藏羚羊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不允许加工或交易)。
灭绝级的床上用品一应俱全,白狼皮褥子、渡渡鸟羽毛枕芯、暴龙骨脚凳(恐龙化石属于国家特级保护文物,不允许加工或交易)……简直触目惊心。
床头充当照明工具的浓缩铀(铀属于国家管制核材料,不允许加工或交易)水晶灯发出淡淡荧光,照耀着沉睡的两人,梦里她们正拉着钩,私定终身。
“试玉要烧三日满……”
出云十月看着名字里带“玉”的两个少女,看着她们经历的人生转折,以及手掌上的“圣痕”,先是低笑,接着她放声大笑。
“起初,高等文明‘自由王国’的小学生德斯提妮路过地球,通过远超地球的知识和工具,她创造了四个使徒当做到此一游。”
“她问她们有什么愿望。”
“令狐仙想要愿望本身。”
“出云朗想要理解生命。”
“欧AA想要全知全能。”
“雅典娜想要追寻自由。”
“德斯提妮实现了她们的愿望,之后坐飞船远去,故事就此开始。”
“令狐仙在青丘等待开悟;雅典娜踏上自由征途;全知全能的欧AA因为虚无而死,死后她的力量散落多元宇宙;为了寻找最坚强的灵魂,出云朗从得到力量的幸运儿里选出你们,用八十一难磨砺,如果你们有幸挺过。”
“灵魂将进入地狱之主出云朗(朗,良月,又叫十月,因为名字相同加上灵魂很特别,地狱文明雇佣了一个童工)的灵魂博物馆,和其他世界最善良、最疯狂、最愚蠢、最歇斯底里的亿万亿灵魂一起,满足她的收集癖。”
“哈哈哈哈!”
“祁钰呀祁钰,你连地藏王菩萨都想救,却救不了自己,越来越难的八十一重劫难,最善良最疯狂最愚蠢的灵魂应该是你!”
“你以为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殊不知,阎王爷的言外之意是谁赢了谁活——该接受八十一难,你想共赢自然要满足你。”
“真是……圣愚啊!两个心里装满了对方的笨孩子,相互喜欢,相互隐瞒,相互救赎,你们还真是一对绝配的,笨蛋情侣!”
“哈哈哈哈!”
地狱里回荡着歇斯底里的大笑。
祁钰还没死,自然不知道地狱发生的事。
此刻,婉拒仇笑雅晚餐邀请的她回到家。
“妈,我要上一中。”祁钰对站在灶台前烧饭的杨念慈说,“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的法律,不履行法律义务会受到行政处罚;一中的环境比别的学校更适合我,所以,我想要上一中。”
“别跟我扯法律,法律还规定工人和农民领导国家呢,结果领导一个个冒油,工人一批批下岗,农民连饭都吃不上。”杨念慈好像憋着一肚子火气,“你还记得教你跳舞的尚芳阿姨么?”
“记得啊,怎么了?”祁钰为了编冰舞,曾拜过四位民间的舞蹈达人为师,她们分别教祁钰芭蕾舞、伦巴舞、大秧歌以及佾舞,想起教佾舞的尚芳阿姨曾说佾舞是周朝的祭祀舞蹈。
祭祀。
死。
祁钰心中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怎么了,死了呗!”杨念慈声音不悦,“他们两口子一起下岗,孩子哭着闹着要吃肉,就一狠心做了顿拌老鼠药的红烧肉,一家三口全死在窝棚里,就在昨天晚上。”
死了。
那个矮小的,爱笑的,喜欢包馄饨,喜欢吃馄饨,祖籍南方晃城,坐火车来鹤城打工,住在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简陋到脑袋直顶天花板的棚户区里的尚芳阿姨。
死了。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祁钰声音又急又快,好像人是被杨念慈逼死一般,“下岗不是厂子买断工龄,不是一下子得好几万下岗买断金……”
“扯吧,还好几万,他们那种下岗法叫‘放长假’,他们属于‘待业’,就是说厂子效益不好,让他们回家等,既不能上班,也不准找新的工作。”
杨念慈讥讽道。
“就是在忽悠,好像真能回去一样,厂子变着法的让他们自己滚,哪想到摊上两个二愣子。吃不上饭找国家要啊,监狱包吃包住,牢饭香喷喷的。”
祁钰愣在原地。
慢慢的,她用手捂住胸口。
祁钰心好疼,她想起尚芳阿姨在鹤城无亲无故,像这种没有社会关系的人死了别说骨灰,连名字都留不下,这就是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人的宿命么。
乱世炮灰,盛世牛马。
人怎么能活得这么苦。
死了,就好好歇歇吧。
祁钰缓了一会儿说道。
“妈,老师们都说我这个成绩应该上重点大学,想上重点大学就要上一中接受最好的教育,比我差很多的学生都上了一中,我也想……”
“没钱。”杨念慈看着祁钰浓密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带有混血感的五官,每每看到这张脸她便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她心里一阵烦躁。
“你就是丫鬟的命,状元的心,也不看看家里什么情况,能卖的都被你卖完了,想上学自个儿赚钱去!”
“好。”祁钰答应道,家里有多少钱她心里清楚,找母亲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要钱,而是想得到赚钱许可。
正所谓“扯虎皮,拉大旗”,有了家长的支持,接下来只要想出赚钱办法,再用办法赚到两千五就行了。
“嗯?”杨念慈对祁钰自信的表情很疑惑,虽然不相信祁钰,但朝夕相处下她已经不把祁钰当小孩看了。
她皱着眉头叮嘱道:“我不是跟你说着玩,家里的钱不能乱花,我每月赚的那点要攒起来还给你小姨。”
“武警中队长工资、补贴加起来就六百多点,她那性子说好听点是心肠软,说难听点就是冤大头,她攒不住钱,那一万绝对是和谁借的!还军属补贴,那是给父母、子女、配偶准备的,我算什么?!”
“她今年都三十五了还打光棍,再过几个月就退伍,退伍了不结婚?欠着饥荒还没一点嫁妆,谁会娶老姑娘?!”
“不结婚,你要她老了怎么办?病了谁伺候?饿了谁做饭?死了谁收尸?谁扛灵摔盆?谁捧相烧纸?靠你啊?!”
“妈。”祁钰喊了一声,示意杨念慈安静听自己说,“小姨她立过个人二等功,退伍金超过两万,国家优先安排工作,治病、结婚、住房、子女教育都有补贴,她三十多岁的人用不着你操心。”
杨念慈气势被打断,她张着嘴,嘴唇翕动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放心,我不用你出钱。”祁钰笑得颇具感染力,“我会自己赚。”
自己赚?
不可能!
“赚钱哪有那么简单,这年头下岗了让老婆在家卖,自己搁外面抽烟的有多少?!要是能搭个泥炉子卖烤地瓜、修修鞋、补补胎,谁干那种窝囊事!今天已经8月12了,你开学前能赚到2500?我看赚250都够呛。”
杨念慈喘了口气,她不屑地说。
“倒是给老光棍当老婆能要到彩礼,你去求求西边住的那个刘老根,就说成年后嫁给他,条件是提前给彩礼,我猜他见了你保准留着哈喇子答应。”
“我不会做骗婚的事情。”祁钰说着,帮杨念慈盛一碗用地瓜面煮出的忆苦思甜烂面汤……祁钰特意多盛了些,再配上一碟辣白菜,这就是晚饭了。
所谓“喝汤(烂面汤)省,吃饼费,饺子馅白赘”,烂面汤以其省料管饱易消化的特点在贫苦时代风靡,要是再用地瓜开卤,老革命喝了都流泪。
“嫁老头,吃馒头,嫁小猴,吃拳头。”杨念慈不以为然,“这算什么骗婚,结婚不就是搭伙过日子么,喜不喜欢有啥用。”
“妈你不妨问问自己,过去的你幸福么?”祁钰凝眸看着杨念慈,“为了结婚而结婚,空洞的,只有馒头吃的感情,幸福么?”
“这年头妻子为了家庭和睦,发现丈夫在外面乱搞都装作不知道,何况是收入高、脾气好、在外检点又没有公婆需要伺候的大学生,祁正淳,为此你新婚之夜就开始守活寡——”
“砰!”
杨念慈拍着餐桌大吼:“快吃你的饭吧,饭稀堵不住嘴么!”
祁钰端起碗防止汤被震洒。
倒没惧怕杨念慈的面色,在当选小学大队长后她就再没打过自己。
或许为了争一口气而活的她,是怕别人见到巴掌印,说三道四吧。
现在的生活一定让她心里发慌。
想着祁钰呼噜呼噜喝着烂面汤。
淳朴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因为地瓜面富含碳水化合物,汤很厚,卤子用的是院里种的白萝卜,萝卜丝切得像燕窝,开水下锅,苦、涩、臭被地瓜香取代,就算食材简陋,她都通过控制火候让汤更好喝一些,足见其精湛的厨艺。
能用锅碗瓢盆把地瓜、萝卜烹饪出好吃味道的,就算没有雪白的厨师服,也是一等一的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