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徐君水看见了皑皑白雪,感觉冰风刺骨透心,他尝试着动一动身体,发现却并不受他控制。四周围充满了雾气,可从轮廓能清晰的分别出人形,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徐君水顺着视线看去,一个年轻人仅仅躺在一口朴素的棺材中。徐君水还想看清楚,可身体的主人突然开口:“老四,你就在这睡吧,没人会再来打扰你了。”
徐君水还很好奇这人是谁,可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似乎从身体中被抽离出来,而身体的主人居然正在看着他,那人开口说着什么,但徐君水只能分辨出:“你……已经…你该归去吧。”
徐君水还没反应过来,便又从竹屋中醒来。又是熟悉的天花板,徐君水心想到,从竹林中醒来,每次都清醒不了多久就又昏过去。待他缓过神来,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使他手都抬不起来,自己这是得了什么病吗?徐君水担心的想着,接着他又想起了竹林中的两人,那道士和老人就是爸爸曾经提到的神仙吗?他们应该能治好自己的病吧,可大人常说求神仙得神仙钱,只得希望他们大发慈悲救救自己了。
已是日上中天,徐君水已完全清醒,可深深的饥饿感却袭上了他,他幻想着神仙能来救救自己,可从他醒来到现在,两位神仙却不见踪影,他们难道是没发现自己醒了吗?不,他们是神仙,爹娘都说神仙是无所不能的,那他们去哪了?
徐君水并不愚笨,之前只是刚刚苏醒的记忆太过悲伤冲混了他的神志,令他手足无措,后面神魂又历经太多变得薄弱不堪。
他并不知道灵机子抚慰了他的神识这才令他没有变成一个白痴傻瓜;他也不知道现在龙君就站在门外,等他自己出这竹屋。
徐君水只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神仙们肯定在哪看着,他们不是对自己见死不救,否则自己早就被遗弃再竹林了,那他们是在等什么?
屋外,灵机子不忍的看着徐君水,他问到:“宏老,真得这样吗,他自己不可能走得出这屋子的。”
老人漠然到:“我不管他怎么出来。”
灵机子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得嘴巴长得塞得下拳头一般大,急忙问老人:“宏老,我们和他说了他要出来吗?”老人听后一愣,偏过头去。
灵机子的声音在徐君水脑海中响起:“小君水,我们就在竹屋外,可是我进不去这竹屋,得你自己出来。”还没等徐君水思考,那声音又传来“记住,我们都进不去,你只能自己出来!”
徐君水思考着,那老爷爷肯定也在屋外,他进来过,那为什么现在又说进不来了?可神仙一言九鼎,他进不来,我只能自己出去,否则不是得饿死在这?可现在徐君水一用力就浑身疼痛难忍,起身都做不到。
徐君水还不想死,他的命是父亲母亲用命救下的。他能记起母亲哭笑着将他哄进地窖的神情,他也能记得自己从地窖中爬出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望着出口的温柔的眼神。魔能吃掉恐惧中的记忆,但爹娘最后的爱超过了他们的恐惧,所以魔没能发现他。
可传说人死后会被面目可怖黑白无常拘魂到地狱中,爹娘肯定也在那里吧?若是他们见到我问我一句:“你怎么也来了?”那我怎么回他们?说自己也被魔杀了?那他们可真又要死不瞑目了,自己要下地狱不说,徐君水也不忍骗他们。实话实说自己洪福齐天的活了下来,还见到了神仙,神仙让我自己走出竹屋,可自己走不动路,活活饿死在床上,那爹娘又该怎么想?这辈子作一家人,就算下辈子还在一起,什么都记不得了,又真是重归一起吗?徐君水一阵茫然,越想越怕。
我不能死在这,神仙肯定有方法救回爹娘,我可以做牛做马报答神仙,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我得出去!
徐君水腰猛地使劲一直,却顿感剔骨之痛,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窗口划出,便直挺挺的倒回了床上。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可并未休息,咬紧牙关,左手慢慢举起,撑着床沿,用力一推,“咚“的一声,徐君水重重摔在了地上。
屋外灵机子听见那声惨叫已是不忍,那撞击之声却又重重叩响在他的心中,他只能说服自己:“他是在求生也是在求道,我能救他生,他却只能走他自己的道。只能靠他自己,只能靠他自己!
徐君水趴在地上,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薄衣,他早已听不见其他声音,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只能听见砰砰的撞击,气断则亡,续则生!刚刚摔的那下,先着地的右手已失去知觉,他只能再举起左手,同时大腿膝盖拼命用力歪曲,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不出去,可爬也得爬出去。
左手用手指扣紧地面,竖起脚掌,手脚同时用力,却仅仅只是往前移动一点,但这也让徐君水看见了希望。他只能拖着自己往屋门爬去。指甲被绷断了,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左手也变得瘫软无力,他就张开口,紧紧咬紧地面,脖子用力将身体往前送,一耸一耸的慢慢朝着门爬去,留下几道拖拉的血迹,身体本能的不断颤抖,牙咬到石头,咯碎了,可他不敢停下,仅凭着求生的欲望慢慢爬着。
屋外的道士已不忍去看徐君水别过头去想要开口,老人却不合时宜的开口:“修仙修真,本就是这样,小子们萌荫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成就,但幼鸟定要雄飞,生死不过一念之间,那时我救不了他们你更救不了他们!求道本就是求生,问道即问心,问心即问道,你别怪我心狠!”道士默然,他也知道如果徐君水能自己“出来”的话对他意味着什么,可他实在不忍看到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变成那副可怜的模样。
终于爬到了这竹门下,可徐君水已经抬不起手了,五根手指已是鲜血淋漓,就算嘴里满是泥土,他也不敢消耗丁点力气吐出。因为发力,全身撑不住的血管已经迸裂,透过皮肤往外渗着鲜血,整个人就像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样。实在是太疼了,可他只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不敢喊。他看向竹门,下定了决心,积蓄着全身的力量,腾空而起,用头猛地撞向竹门。
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这一撞让他只觉天旋地转,可也只将门打开一个缝,他倒在门口,呼吸也渐渐微弱了。透过那缝看着外面,他突然想起了那装在棺材里的年轻人,周围的人该很伤心吧,自己死了谁会给自己收尸埋起来呢?那屋外的神仙大手一挥,自己怕是就化为烟尘消散了吧,自己死后就没人会记得徐君水这个人了。可惜真的已经支撑不住了,自己流了太多血,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别说抬手,现在呼吸都像是将五脏六腑搅在一起,血慢慢从鼻孔中爬出,徐君水鼻息渐淡。只能这样去见爹娘了吗?那等会黑白无常来了,得拉着他们去为我作证,我徐君水是拼了命打开了那竹门,只可惜没能出去,唉。
这一撞本该在怒号的江水中湮没,道士和老者却清清楚楚听见了这一声,这是徐君水最后的尝试了,可他还是没能从这小小的竹屋中出来,幼鸟还是没能熬过风雨的击打。道士深深的叹了口气,老者不会让他接近那瘦小的人影,可门后那渐渐黯淡的双眼真真让他心酸。
他终究自己架不住几千年的修养,当他刚刚走上前一步,老人似乎抢先一步,大手一挥,竹门瞬间大开,老人没有理会徐君水身上的污秽,横抱着他,食指点在他的眉心,缓缓的为他渡着生机。
道士咧开嘴哈哈大笑着,老人看了眼道士,慈祥的看着怀中的徐君水便一边轻笑一边说道:“你求生叩门,吾应宏带你入长生之道!“
江水自在流,豪气冲云霄;生门即仙门,求生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