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如风、如火,暗夜之下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阴影掠过之处,原本站的挺直的护卫纷纷倒地。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长辈坐在上位处,几个白须白发的老头正有说有笑的打量着瑾蕙,那目光就仿佛正在评鉴一枚稀世的美玉。
“周侄女,真是想死叔叔了,这个是我的逆子,你们两个年轻人刚还认识一下,”高老登笑道。
高灿被他推到台前,那少女如同一抹冰冷的白月光却有点着年纪独有的粉色,那双眼柔情似水,就仿佛一张照映灵魂的水镜。
“你好,”她微微欠身,礼貌得体,这是那些高家的亲戚对她的第一印象。
“竟然有人生的如此美丽,高族长的小孩和这位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乏有好事者吹捧道。
“张标头说的没错,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这些吹捧声不绝于耳,若是一般人大概就已经确定了对面这人,是自己一生的挚爱。
无论她是丑是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在这种场合下,只怕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
可高灿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此刻的的他,他的心无比的静,就如同一点涟漪都未有的秋水。
他看着瑾蕙默默的低下头,以他的理解大概在那衣袖之下的拳头已经悄悄握紧。
“叔叔,既然如此能听瑾蕙一言吗?”少女忽然瞪着那水灵灵的双眼说道。
“既然侄女开口了,那无论是一个还是百个,叔叔自然会答应,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高老登面露喜色道。
对于瑾蕙的反应,他不过是以为这是少女的羞涩,毕竟如此场合之下,饶是在高的冰山都会被这喜气的气氛感化。
群众的力量伟大吧。
“可惜了,我却知道她没有这份心思,”高灿在心中暗道,他抬起头,丝毫没有阻止瑾蕙的打算。
他只是默默看着低头诵经的高老夫人,似乎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外,就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
“嗯,那请叔叔,解除我于高公子的婚约,”她紧抿着嘴,身子不住的颤抖,这番话显然已经耗尽了她莫大的勇气。
“……”
原本热闹的大厅忽然安静,就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如此的刺耳。
高老登抬头深深呼吸一口,接着他笑着说道。
“看来我这小侄女也是紧张了,那个小林,先带她下去,”他唤出自己的近卫,此刻他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就仿佛刚才的话全然没有听到。
可他真的没有听到,在坐的宾客也没有一人听到?
那些窃窃私语的长老们闭上嘴巴,一个个如同古老而腐朽的雕像,一声不吭,一语不发。
高灿看着有些微微下弯的老登,只有离的近的他才能注意到他那僵硬的脸庞。
那不断的诵经声终究那是停了,尽管整个大厅在短短几息的时间内又恢复了热闹,可那些宾客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或是惊讶,或是猜忌,又或是简简单单的幸灾乐祸,这些情绪已经化作一根根直白的长枪钉在高灿的脸上。
可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就连身边的高老登都对这平静的姿态感到诧异。
“请叔叔解除婚约,”那少女接着说道,她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坚毅,这种果决的态度已经很久没有了。
她的视线环顾一周,接着他对高灿说道。
“高少爷,大概也瞧不上我这寒门女子吧,”声音已经没有颤抖,这份镇定已经直追高灿的平静。
这一次大厅彻底陷入寂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高灿,想要看着这傲来城大魔王会有什么举动。
除了一人。
高灿不语,他本也无所谓,既然高老夫人没有个胸闷气短,他自然也听之任之。
除了一件事。
一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件,坐在宾客主位的司空真忽然起身。
“那个,我出去一下。”
是的,此人并没有别的想法。
她的身影就像是一阵风,跟着这不一样的风一起离开的还有绝大部分的宾客。
剩下的人无非是朋友,又或是敌人。
大厅之中的烛火依旧闪烁,只是那气氛却比最是偏远的沙漠的夜还要冰冷。
高老登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他已经变成一个如同石像般的男人。
只是那面色却也阴暗的如同苔藓密布。
“哦……”
在漫长而窒息的沉默过后,是一声“哦”,足够让所有人吃惊的“哦”。
“高公子,这件事确实是瑾蕙的不对,如果……”原本她本以为高灿会发怒,会错愕,会歇斯底里。
一切好,一切坏的情况都已经在来时的马车上演算过一遍。
只是她从未想过,高灿会如此平静,自己所做之事不过换来了一声“哦”。
就仿佛无足轻重,不,本就是无足轻重,两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若不是今日在这种场合之下,她断然也值不上一个“哦”。
“既然要解除婚约,大概要休书吧,”高灿接着说道。
“也是,瑾蕙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既然高公子愿意,那我自然……”
她还想说些什么,内心之中的那种空缺感让她的话变的多,相当的多。
可是一张黄纸已经飘到她的面前,上边的墨迹还没干,抬头之间高灿那平静的目光从纸间的光阴传来。
“如果各位叔叔伯伯没事的话,就赶紧撤吧,今夜的高府不留客。”
既然主人家的公子都发话了,这些凑热闹之徒纷纷作鸟兽散,如同一条涓涓的细流,丝滑的走出高家的大门。
高灿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二老,他说道。
“老登,我这边来客人了,我先走一步,娘,今夜天寒,你记得早点睡。”
高灿离开了,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种绝对的平静,就仿佛没有其他事可以影响到他的心境。
“高叔叔,那瑾蕙先走了,”周瑾蕙拜别二老,可当她刚刚转身,那名叫小林的护卫已经一只手拦住了她。
“叔叔,这是何意,”她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高老登,眼神之中带着些恐惧,不到八品武者的实力。
在这即将退下那层名为“叔叔”的枷锁”的大宗师面前不过是一粒渺小的尘埃。
“今夜天寒,侄女不妨休息一晚再走,”高老登沉声道,他那花白的头发近一步蔓延,他已经染上了不详的灰。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回应的也不过是高老登的挥手,以及护卫粗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