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有所好转,神识算是清明,整个人就像是刚睡醒一般。
白剑一真的很漂亮,虽然现在受了伤,却也只觉得是坚毅中带了点柔情。
她的眼睛太美了,深邃干净又神秘,像是一座深湖,仿佛与她对视就会被吞没一般。
“不要乱动。”
云溪桥开口说道:“该起来了。”
但他的话语不具备权威性,白剑一根本不听劝告,想自己站起身,可刚刚一动,疼痛蔓延全身。
她抿着唇极力忍耐。
见状,云溪桥直接踏入泉水里,衣服被打湿他不在意。
他的衣裳不是普通凡物,是尘染不了,水浸不透,源自帝女的手法。
“不要乱动,要不然会很痛的。”
云溪桥是一贯的温柔,轻轻地抱起她,水溢在地上,滴滴答答地流着,湿漉漉的长发快触到地了,鬓角,脖颈,肌肤湿润,像是一块羊脂玉被清水洗净然后挂着几滴水珠,晶莹剔透,漂亮脆弱的脖颈滴着露水,像是一朵娇美的花朵在清晨凝聚的几滴露珠,现在缓缓滑下肌肤,润泽土地。
沾了水后,玉白透明的肌肤下能看见几丝青色的血管。
白剑一的神情有些娇羞,是出了水后,冰凉的温度让她明白自己不着片缕,且被一个男子抱着。
她堂堂一个白家少主,竟然这般,这让其无比难堪,莫名觉得尊严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践踏。
放在床榻上,再次给她盖上红色袍衣。
云溪桥去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找了件合适的给她穿,坐在塌边,把她扶着坐起,拿着一件自己穿在内里的衬衣当作毛巾给她擦拭着头发。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突然,她这样问道。她眨着一双细密纤长上挑的凤眸,伴着浓密的鸦睫,可惜眼神不专注十分涣散,不能聚焦。
的确,明明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会这样?
“因为你受伤了。”
他的回答平平淡淡,却无意中透露着他的简单与懵懂还有稚嫩。
当然这是他的一面之词,要说真相是我其实是来欺骗你的,会不会太伤你了?细细思考感觉她不会怎样?白大小姐见惯了大风大浪,自己毫不起眼,她又怎会放在心上?如今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一切的示弱顺从都是无可奈何之举。
他似乎很年轻?白剑一心想,云溪桥甚至给她一种不谙世事的青涩。
氛围缓和了不少,她的思绪也逐渐平稳,开始想一出是一出,来为这场针对她自己的灾难做掩饰。
她又问道:“你几岁了?”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受过长久的折磨,也更像是极度郁闷后的不耐,总之是精疲力尽,说话有气无力,虽然暗哑,却不撕裂刺耳。
对她离奇的一问,云溪桥老实答道:“十六七八吧。”
嗯,听着他好像不想告诉自己,对此,白剑一识趣地没有追问。
当头发擦干后,云溪桥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我给你涂药,你身上的伤有好多,可能会疼,你忍忍好不好?”或许靠得太近,白剑一都能感受到他说话间暖洋洋的吐息。
来不及隔离他这亲近的行为,他一个男子都无所谓了,她一个坦荡荡的女子又何必扭捏?
在他的语境里,白剑一发觉自己已经丧失了年轻一辈中的潇洒恣意,平日里被人尊敬的光环也是陡然消逝,习惯了占据主动,如今却是一直处在被动。
云溪桥能够看出白剑一的拘谨不自在,毕竟曾经也算是个大人物了,而现在却受自己摆布,这样的落差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曾经是不容置疑的白家长女,以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被人斟酌,需要思量,但如今她的话没有任何的分量这种感觉陌生又令她有些许心慌。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她讲话有点急了,可云溪桥不理会她的话,不在乎她的意见,有的只会是单纯欣赏她的狼狈,她的唇很薄,气喘吁吁讲话时还能看到里面的舌尖,鲜红柔软。
不等她把话说完,云溪桥已经把那件红衫扯到一边,拿着一张纸包着的药粉。
“会很疼的,你忍着。”
说着,直接拍在伤口上,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包用完继续再来一包,多亏了帝女闲的无事就爱捣鼓她所谓的六艺,炼丹、炼器啥的,这些药粉正是她闲来无事的杰作,也好庆幸帝女受到的教育准则有不能浪费的,这些东西她都是好好储存的,现在就有了用武之地。
药粉涂抹到伤口产生的反应很激烈,但白剑皮没有失态,紧紧抿着唇压抑疼痛。
云溪桥却不知道怎么的,看出来她极力维持的淡漠神色下隐藏着强烈恨意,克制着耻辱和愤怒,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还是直指她的敌人。
有点可怕呢,可云溪桥手上依旧不温柔。
他的手很凉,哪怕伸入滚烫的泉水里,但也很快被凉意附着,把药粉细细涂在白剑一的伤口,她只觉得有块纤细单薄的冰在身上游移。
白剑一身上的伤很多,纵横密布,小腹交错着红痕,腿间满是结疤的伤口,甚至某些地方红肿流脓。
涂完了后,云溪桥又把自己一件薄衣扯烂当作纱布给她包扎。
不心疼,问就是衣服多,源自帝女纯粹的玩趣,自己不像是他的儿子,更像是一个受她随意打扮的人偶娃娃,只能说帝女不适合带孩子。
药粉虽然是云远岫炼制着,可疗效到底怎样他是不知,记忆里的帝女不是医修,她大概只是懂点医理药学。
白剑一一直都是醒着的,痛不痛只有她自己知道,额头沁出细汗,下唇满是深深的齿痕,甚至出了点血,眼睛紧紧闭着,呼吸放缓,眉头紧皱。
“好了。”
云溪桥凑近她的耳朵,轻语着,话语如水流露着,鼻端盈满了温热清甜淡雅的香气。
“我给你穿衣。”
“不……不用,我自己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可身体的不堪出卖了她。
刚刚直起身,便因无法忍受的疼痛又重新栽倒,浑身跟散了架一般,难以形容,痛苦的神情让人心疼。
云溪桥稳住了她,然后他略带强硬又温柔地给她穿上了衣。
那是一件白色的衣裳,层层叠叠,暗绣花纹,只觉有清冽的冰雪消融味道。
跟她有点过分亲密了,到了一种没法证明清白的地步。
穿完了衣,白剑一疲惫地道:“其实我可以自己……”
“不,你不能。”
云溪桥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边,这让对方闻着淡淡清香,萦绕唇边,蔓延鼻尖。
说实话,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云溪桥想对她做什么都行,毕竟她受了伤,法力尽失,无法反抗,强制动功她会疼晕得受不了,况且体内的毒也时时刻刻让她颓废疲惫。
“该睡觉了。”
“嗯?”
“现在很晚了,要睡觉的。”
“……”
云溪桥抱着白剑一然后躺下,过于的自来熟让她招架不住。
他不睡,只是让她睡。
她的眼离奇的瞎了,但要治也不难,是听惯了帝女讲道,和她一堆无聊藏书的熏陶,以及对这座岛的熟悉,他明白有许多方法,真的,云溪桥觉得自己可以转职成医疗兵了。
重新翻了翻帝女收藏的医书,花了点时间复习了一下曾经跟着她学的药理。
有了答案和目标,云溪桥制定好了计划,便是连夜去采摘,他不怕那些强大的猎食者,他可是处在食物链的顶端,谁见着都要避着走,这都要感谢帝女啊,可惜她现在不在。
这一去就是一夜的时间,直到天蒙蒙亮又回来洞府,然后找了几个石头硬掰成药臼,把草药洗干净后然后放入捣碎。
白剑一睁开眼,艰难地坐起身,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个朦胧不清的轮廓,她现在已经好多了,起码不是一动便是牵扯着全身的疼痛。
“你饿了么?”
云溪桥发现她醒后,问着,手中的工作依然不停,在此之前谁又知道他是被帝女照顾成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呢。
“不饿……”
她的声音依然虚弱,如若有风,这声音会被吹碎。
“我等会做点。”
药没有捣完,身为帝女的儿子,他有一堆可说是奢侈的空间法宝当作饰品,腕子上的玉串便是如此。
环佩叮咚响,脆音不止,都是随着他的动作而生。
白剑一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声响,眼睛的问题没有让她烦恼,她甚至没有不悦。
“我眼睛看不见。”
突然,她说道,好像是有什么遗憾。
遗憾什么?她在可惜看不见他。
白剑一只能推测,他应该漂亮得温柔清澈,毕竟声音如此干净透彻又舒服。
“我会照顾你的。”
少年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虚假与做作,而是真情实意地。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她又是这般问,像是要一个能够让她安心又满意的回复。
云溪桥没有立即回答,思考了一番他回道:“你很像我的娘亲。”
这并非空穴来风,白剑一和云远岫的确有点像,可能是美人之间都有些相似的地方吧。
白剑一沉默了,可能是这句回答触及了她的心灵,让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