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商已经寻至一个深坑,宽厚的树冠稀松了不少,许是什么东西坠落导致。
她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斑驳地照下来,刺眼而又耀眼的光芒,在她的眼里是柔和的,她不惧任何。
现在,晴朗。
她没再多看这被硬生生砸出的深坑,也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她已经锁定了一个地方,她的脚步很均匀,每一步的步距都把握得极好,不近不远,她的内在大于外表,美的并不是表象,而是一种气质,是她的内在。
渐渐地,她的脚步停下了,随之便是离地五寸,她的身形开始恍惚,像是平静的湖水落入石子那般不清不楚起来,刹那间遁去,刮起一阵风,衣袍猎猎,似乎利剑割风。
卷动树叶要硬生生拉扯于树枝,带起漫天飞舞的尘土,势要席卷八荒态势。
云溪桥如今的身份终归是高贵的,按照帝女的那个时代,大多数人见自己还得行礼下跪,在云远岫身边待久了,虽说不曾教过自己法术斗技之类的,但受过她秘法的调理,是对环境的异动是非常敏感,也包括对人的情绪上的波动也能抓得异常准确。
有人出现了,他很明白,却没有杀机显现,就是一个过路人。
云溪桥心中有数,迈出洞府在周边巡视。
真要发现可疑之人,他也不是没有攻击手段的,单纯以肉体的强悍程度,没有谁能够轻易胜过。
不见任何的异动,扫视四周,安安静静,但突然有道声音悠悠从背后传来。
“没有修为。”
洛寒商双脚离地五寸,此刻也是缓缓落下。
富贵华彩的他,让人看得不真切。
相貌生得极好,有一个绝佳的皮囊,丢进人堆里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惊艳。
遇见他之前,好像那些人的华丽不及他十分之一。
洛寒商赞叹的话语,心中的赞美到此为止了。
云溪桥被她这简短的话语惊到了,但没有立即逃跑,反而是壮着胆子转身去寻声音源头。
眼前女子神情倦怠,唇线清晰,眉宇整齐干净,恬淡清俊,注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无悲无喜。
洛寒商看着勇气可嘉的少年,只当是个蠢货,衡量了他的危险程度后,便不想与其说些什么,她的目光略过他,看向洞府。
她不动,不说话时,像是玉雕美人。
动了呢?玉雕复活。
云溪桥注意着洛寒商的目光,顿时心中有了疑虑。
“你要干什么?”
少年青涩的嗓音,唤回了洛寒商。
她轻轻一瞥他,不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不足为惧。
洛寒商恰似神祇垂青,多看了几眼少年,没有再感叹他的模样如何的绝艳,也不忌惮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没有完全长成,有的不过只是一身精致的娇气罢了。
她不愿多费口舌,便是要抬步离开,道袍衣袖边缘绣着细腻的白鹤纹路,清风徐来,似要振翅欲飞。
见此他却是快步拦在她身前,只是他拦不住她的,洛寒商冷落着云溪桥。
她像是长久之间都是立于雪山之巅,不知浸润了多少风雪,早已不近人情。
她当他不存在,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少年弱小到根本不用在乎。
至于他为何在此,她不想深究。
洛寒商越过他,云溪桥则又是挡在她的面前。
“那是我的地盘,你不能过去。”
洛寒商瞧着他那虽然青涩,却也惊艳的容貌,迟疑半晌,她才道:“走开,小东西!”
冰肌玉骨的冷艳美人,有着一股肃杀的艳丽,她像是一柄宝剑,在腊月寒冬里杀了个透彻,剑锋染尽了血腥,她是带着狠厉的美丽。
这种气魄,让云溪桥心生胆怯,单单被瞧上一眼,胸中的那颗心便是摇摇欲坠般的。
她与云远岫有些相似,但后者是母亲,她的狠厉属于刚刚好,是恰到好处的。
而洛寒商不同,她是一场肆意的暴雪,将要吞噬他。
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轻言放弃可不是云溪桥的习惯,纵使她也许是手段捉摸不透的恶女,纵使她修为高深莫测令人战栗,纵使她可以将自己挫骨扬灰。有些时候,云溪桥觉得自己表演得太好了。
洞内的白剑一是醒着的,她也听见了云溪桥的声音,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大声与充斥着惧意的一句话。
她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认为他遇到了什么事儿。
不顾还未好的伤,便是急着下床,只是一瞬间她就彻底后悔了,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她双腿依然无力,她根本感受不到腿的存在。
好在地面铺着软毯,触感柔软,她这一摔,并不痛。
修行之人的感官极为敏感,白剑一的动静自然是被捕捉到了她的耳里。
直觉告诉她,那里有她要找的人。
“滚开!”
她生气了,也是心急了。
洛寒商散发着一股寒意,让周遭的气温骤降,树叶凝了霜,微湿的地面坚硬,花朵绿草极其脆弱,似乎一碰就碎。
云溪桥也是感受到了寒意,可他又怎会惧怕这点寒冷?
体内流动的血液瞬时燥热起来,抵御着这份寒冷。
云溪桥故意耽搁洛寒商,他只是想要在白剑一那儿寻得几分可怜和疼惜,好完成任务,毕竟我可是为了你这个白家大小姐,甘愿以身犯险去阻挡你这位脾气不好的朋友。
洛寒商诧异了,她本不想伤了少年,所以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可他却丝毫受不到影响,这是让她的认知出了错。
所以就不要怪她不怜香惜玉了,霎时间天地之间更为寒冷,忽感一股森寒之气逼近,原本晴朗的天空,大片沉重的黑云遮掩太阳,仿若被寒渊吞噬,光辉尽失,天地间仿若被一只无形巨手,将温暖瞬间抽离,方才明明还暖意融融,此刻寒意肆虐。
云溪桥只觉肌肤刺痛,好似有万针齐扎。
呼吸间,水汽于口鼻前凝结成霜雾,朦胧了视线。寒风如刀,割面而过,衣袂猎猎作响,却无法阻挡刺骨寒冷。
云溪桥的气息急迫了些,不再是一副正常姿态。
但这并不能够对他有实质的伤害,云溪桥只是觉得冷,他的思绪依旧清明,感官并未迟钝。
这强烈的寒意,其实让云溪桥有些畅快,可面上却要表现出难受。
拦在洛寒商面前的身躯渐渐撑不下去了,将要倒下,但云溪桥没有退让一步。
“小孩,不要挥霍我的忍耐!”
她腰间的剑虽然是饰品,是象征,可不代表不能用。
她不想伤他只是单纯她比较正义,一个青涩,柔弱,男子……全占了去的云溪桥基本难以让她单方面出手,除非他有着浓郁的杀意让她不得已而为之。
可有么?什么都没有,别说杀意,她连点恶意都无法从他身上感觉到,只有一股纯稚的天真少年气息。
她眯了眯眼,不想理会他,脚步婉转,越过他。
云溪桥回过神便又是挡在她的身前,丝毫不惧她。
如此,她掐了个法诀,然后中指食指并拢如剑一般往前一戳,直指他的额间,广袖飘飘,水墨丹青似的画意别样出尘。
这是一过程很快,快到云溪桥反应不过来,便是见着她的玉指直戳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