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污渍的笔记本
2001/1/1
新的一年换了新本子。
因为那家伙的委托去了美术展。⬅️确定很可疑
午餐:美术馆附近的家庭餐厅(汉堡扒套餐)
晚饭:昨天剩的咖喱
———————
【沉坠日常的地狱中吧】
宗像飒马手持友人硬塞的美术馆入场券,看着展厅外的展览标题,轻轻念出,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并不想在新年第一天出门来看一个没什么兴趣的美术展,但毕竟是那家伙的委托,
“这个展子似乎挺不妙的,该说是气质?气氛?空气不太对劲吗?但是搞不懂到底是本身单纯的糟糕,还是真的有什么嫌疑……所以拜托你去看看啦?
如果【看不见】的你看了也觉得不舒服,反倒能证明这展子的清白了。”
——既然这么说了,飒马也拒绝不了了。
在进去前,飒马向里面探头观察了一下,人看起来没几个、灯光很暗,能看到的一点点展览品似乎是偏恐怖的玩意儿,或许是为了体现展览标题里的那个【地狱】吧。
呵,地狱。
“无需凝望死后的世界,因为我已活在地狱之中。”
“那个……您也是来参观的吗?”
飒马无意识的说出了有些装模作样的感想,不想,旁边传来了一个小小的质疑声,一回头,发现是个在外套下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手上拿着票,微微困惑地看着飒马。好像挡住了入馆参观的路,飒马让出了位置,少女便低头让人检票,进去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飒马。
绝对是被当怪人了。
飒马对少女的反应有点消沉,也递出入场券,让工作人员检票入场。
进了展厅,飒马先是快速走了一遍观赏路线,到了终点前折返回到入口处,带着些许印象从头看起这一路的展品。主办人在入口介绍中自称【创业家和艺术家】,展品中他的个人收藏和创作展品大约是6:4的比例。
“这主题与其说是地狱,不如说是通常概念中的诅咒吧……?”
加工装饰的头骨,头发长度超过本身的人偶,几种动物部位拼成的奇美拉标本,非洲的面具,大洋洲的诅咒骨针,似乎是纸模的龙干尸。比起正正经经的展览,更像是一个百年前的博物学家胚子把自己的收藏一股脑儿倒出来排列摆放给人看。
创作展品这部分更加……让人心生怜悯了。只是普通废墟的照片,放了些让人不快物件的、摇晃或曝光失误的废墟照片,堆砌颜料的画作,不知道用什么作为墨水写的书法卷轴。
一个个水平都是让人想说“期待您三年后的新作。”的程度。
友人说的【气氛不对】倒是找到了答案。浸泡和涂抹各种标本的药水,画作和书法的颜料墨水,乃至展品本身的材料,这个展览有不少散发着不妙气味的东西,单个算不上浓重但叠加起来就让人有些不舒服,排气系统好像也有点差……
就这么报告上去吧?虽然还没走到尽头,飒马已经想拿出手机用短信告知友人了。
“啊,不行,还有最后这个大件呢。”
在展览接近终点处,还有一套摄影,是主办人最重视的一件展品,甚至印在了入场券和宣传册上。
在那两处上看到的时候还以为只是普通程度的大小,然而实物是一共九张,排成井字占了一面墙的大幅作品。
入场前遇到的少女也站在那套摄影前,死死地盯着那几幅照片。
可是……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内容吗?飒马怎么看,那九张大照片上,都只是些食器、书桌、婴儿床……这样一个家里普通的场景和器物,盛放着或者堆着一捧灰烬,或是一摊污渍。
搞不明白想表达什么,这就得靠展品说明和宣传册了……然而无论是找展品旁的标牌,还是翻宣传册,这件展品都只有个标题,
【Nine monthsin】
九月之罪。
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看旁边的少女,明明这里是整个展馆少有的气味不会难受的地方,但她看起来……该说是不安还是不适呢?总之脸色很不好,瞳孔放大,呼吸也有些不规律。
少女似乎也对展品感到困惑,巡逻的保安到了附近,她上前询问,“这套摄影的解说哪里能看?”“主办人回来这个展厅吗?”,然而保安只是摇摇头,不耐烦地拨开了少女,往回继续巡逻去了。
也是,毕竟那只是个保安,而非这个展览的讲解员。
然而少女像是有什么不适,喘着粗气、身体轻轻摇晃,眼神中有着奇妙的昏暗,手伸进外套口袋里,那其中传来了隐约的、绝对不是钥匙串的、咯咯声……
“我说你!……脸色很差哦?”
在少女即将掏出裁纸刀的那一刻,飒马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用身体挡住了保安的视线,另一只手扶着少女的肩膀,维持着她口袋里的东西没被拿出来的状态近乎强行的、把少女带到了出口前的长椅上。
“你是想破坏展品吗?不管怎么说不能做这种事。”
少女平复着呼吸,不理会飒马。“怎么像个老师似的……”好像轻轻地这样抱怨了一句,然后轻轻发力,想抽回手,却比不过作为成年男性的飒马的力气。
看着长得乖巧,其实有点不良少女吗?飒马勾起唇角,老师的样貌不行的话,干脆直接摊开了说吧:
“我说,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大叔你也,看得到吗?”
“不,我看不到。不过我的朋友是干这行的。”
“……好可疑……”
这么说着,少女的肚子却叫出了声。飒马笑了一声,让少女有些不开心地别过了脸。
“抱歉,那么……请你吃点什么?就当咨询费了,可以吧?”
说出口的瞬间,连飒马自己都觉得像是轻浮的搭讪未成年人。
“……好。”
然而少女只是轻轻点头同意,眼里兴奋的光让飒马有些头疼。
——————
“咨询”的地点选在了美术馆附近的连锁家庭餐厅,坐进去之后,除了必点的自助饮料,少女翻了一下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三支装的羊肋排配米饭,飒马见此也有点破罐破摔,点了份汉堡扒套餐,嘱咐女招待过十分钟再准备餐点,去自助饮料台倒了杯咖啡回来,看到少女已经拿出了展览的宣传册,直盯着九月之罪的那一面。
疑惑、恐惧、不安,在少女的表情中挨个浮现。想必,在她的眼里,和飒马看到的缩印的小小的页面完全不一样吧。
“在宣传册上也【看得见】吗?你……”
想起来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飒马将咖啡推到少女那边,又掏出一张名片,指向底下的补习机构和地址: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宗像,是个补习班老师。”
“宗像……飒马(suoba)先生?”
“是kazuba。你怎么称呼?”
“……Reina。”
“片假名?”
“不。”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笔,随手在名片空白的地方,或者说就在飒马名字的下面写下了两个汉字——
“【礼菜】?”
飒马轻轻念了两三遍刚刚听到的发音,是个雅致的名字。
不过少女——礼菜并没注意飒马的反应,在少少的随身物品中翻找着,最后拿了桌上的纸巾盖在了宣传册上。
“飒马先生的朋友,是哪种【干这行】的?会把那个照片处理掉?还是会把做出来的人也一起?”
“这个嘛……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应该说,要先看礼菜你看到了什么?”
“嗯………大概是这样……”
礼菜紧紧闭了一下眼睛,随即在纸巾上画起了只有她能看到的景象。
——————
约莫一小时后。
两份餐点的餐具和多余的杯子早已被收走,写有另一个名字的名片也已随着离席者被一同带走,桌上残留的,只有一张宣传册,以及盖在上头、被涂画过的纸巾。
“是吗……那个展览,果然有点不妙吗?”
飒马在等的友人最终还是没亲自到这家餐厅,只是通过手机听取了飒马的二手证词。
“好吧。在你回来前我会继续稍微监视一下这边。……毕竟我不是内行,就交给你判断了。
等你消息,五条。”